“臣以為,戰事之所以進展緩慢,因我們被李瑕牽著鼻子走了。他渡過陰山,我們就停下腳步去搜尋,張玨攻下九原城,我們就圍城等他消耗。換言之,戰場被李瑕所掌控。”
忽必烈看向楊文安,道:“你說。”
楊文安則是用漢語道:“張元帥說的對,另外,臣還有幾個消息,唐軍已經從治下各地調集了兵力北上。這是要以舉國之力與大元開戰的架勢。所以,李瑕、張玨的意圖很明顯了,就是拖到他們準備好兵馬。他們不打算放棄西夏、隴西。”
張弘范道:“臣還有一個推測,臣認為李瑕渡過陰山,是為了偷襲安西王的大軍……”
此言一出,大帳中眾人皆驚,議論紛紛起來。
楊文安再次看了張弘范一眼,知道目前來說,自己被對方比下去了,只好站在一旁不語。
而一眾蒙古宗王已十分不悅,叫嚷著“不可能”。
“李瑕不可能擊敗安西王的大軍,那是十余萬兵馬。”
“十余萬兵馬首尾不可見,以李瑕用兵之能,人數有何意義,關鍵是統帥。”張弘范道,“換作我,也有兩成的把握能擊敗安西王……”
之后便是張弘范在地圖上指點著說起來。
話到最后,大帳中旁人都沉默下來。
張文謙拈須沉吟,道:“若是如此,難道還需陛下派兵去救不成?”
“不,若如此,更被李瑕牽著鼻子走,大軍在漠北來回調動,耗費無數,只會亂了陣腳。”
“那九拔都以為呢?”
楊文安轉頭看著張弘范,嘴里小聲念叨著答桉。
“不管他,他打他的,我們打我們的。”
果然。
“不管他,李瑕若攻安西王大軍,必須反復襲擾,使大軍軍心煥散方有機會,何況漠北路遠,他沒有那麼快。
而陛下御駕親征,完全可以雷霆之勢南下,不等李瑕擊敗安西王,陛下已滅唐國。”
“不錯,何況李瑕未必能擊敗安西王,而陛下必可定關中。”
忽必烈看向楊文安,也許是考校,也許是試探,問道:“你覺得呢?”
“臣附議!”
“走哪條路?”
“稟陛下,唐軍已大軍集于秦直道,且我們又沒能攔住張玨,故而由北面攻入關中不易。當先攻興慶府……”
===第1119章 我打我的===
十一月大雪紛飛,興慶府已是一片銀裝素裹,賀蘭山下的平川也是一片白雪茫茫。若不是唐軍及早擊退了塔察兒,此時整個城池只怕要被凍在洪水當中,不攻自破了。但如今的情況也不算好。
「大帥,虜酋的主力兵馬已經過了磴口。」「有陛下的消息嗎?」
「還沒有。」
李曾伯聞言皺了皺眉,心里算了一下,估計李瑕或是已經遇到了忙哥剌,不論勝與不勝,要撤回興慶府至少也要兩月。
諸將等了一會,見他不說話了,問道:「大帥,以我們的兵力,只怕很難擋住元軍,是否撤出興慶府?」
「撤到何處?」諸將默然。
「若撤到涼州,元軍可以直接攻隴西;若撤到蘭州,河西走廊不要了不成?「李曾伯反問,之后嘆息道:「如今朝廷正在招撫吐蕃諸部,我軍一退,則前功盡棄。此時放棄了寧夏,便等同于一并放棄甘肅、吐蕃。」
「大帥的道理我等明白,只是.....怕不好守。」
「當然難守,三百年前大宋的***們就知道不好守。」
李曾伯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哀嘆,反而笑了一下,開始激勵士氣了。
話鋒一轉,他道:「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不是宋國。
我們大唐將士即使是面對忽必烈親征,也可將其攔在河套一月。那我們呢?我們據守城池,再將元軍擋住兩個月有何不可。」
他提高了音量,道:「諸軍若信老夫,兩個月必有援軍!」..
這日,等到諸將下了城頭,卻還是有人嘀咕了幾句。
「說的一套一套,只說了不能退的道理,只會鼓舞士氣,卻不說拿什麼能守兩個月。」
「還能拿什麼?拿我們的命唄。」
李曾伯還站在城頭上,看著那些將士的背影,雖聽不到他們說的話,卻能感受到他們的不滿。
當然會有不滿,戰亂了這麼多年,太久太久了,所有人都倦了、無力再繼續下去。這次本打算攻下河套,軍中為激勵士氣,宣傳了許多次攻下河套的意義,若能直取燕京,仿佛打敗蒙元就在眼前了。
現在計劃受挫,還要繼續面對兇險、艱難,很多人會泄氣,會抱怨。
不是每個人都能永遠保持堅強,就連他李曾伯自己也會有覺得支撐不住的時候。他已說不出能讓人熱血沸騰的話了,軍中有不滿,只能受著,繼續守城。
「大帥,是不是把昔里吉汗送回六盤山?」有軍中參議上前問道。「昔里吉汗.....」
李曾伯抬頭看向豎在將旗后面的那桿九斿白纛。
李瑕親征時從六盤山把昔里吉汗帶了出來,打算收復河套之后再將其安置在九原城,以安撫蒙古諸部。
追擊塔察兒的時候講究行軍速度,李瑕與楊奔領了一萬騎便走,暫時將其留在了興慶府,等戰事之后再與輜重一道送過去。
幾個軍中參議對昔里吉汗的意見相似,紛紛開口分析。
「忽必烈選擇先攻興慶府,而非走秦直道下關中,除了道路難行、高原山壘難攻,還有一個原因,必是為了在攻下關中之前先殺昔里吉汗、取六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