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敵人就像草原上的鬣狗,你在鬣狗面前顯得越害怕、跑得越快,它就會越敢撲上來廝咬。士卒們狀態不好,我們不能加快行軍速度,要讓士卒們休息好之后,重塑他們的信心。”
說到這里,李瑕看了楊奔一眼,道:“你也是,要有信心,你不輸張弘范。”
“是!”楊奔挺直了腰板。
李瑕又看向地圖,微微皺著眉頭思忖著,似乎還有些事不夠確定。
這般思忖了一會,終于再次有探馬回來。
“陛下,李曾伯大帥派人來了。”
“請進來。”
不一會兒,有風塵仆仆的寧夏軍將領趕進來。
“末將龐沛,奉李大帥之命,前來遞這兩封軍情。”
李瑕接過信報,問道:“忽必烈親征了,興慶府可得到消息?”
“末將行至磴口,遇到了陛下派去的快馬才知忽必烈親征,想必就在今明兩日大帥能得到消息。不過,末將出發時,大帥已得到了甘肅廉公的消息,已在興慶府堅壁清野。”
“你從磴口過來,可遇到了元軍?”
“遇到過一隊探馬赤軍,交戰之后,末將損失了三人……”
李瑕翻開了收到的兩封軍情看了,見其分別來自李曾伯、廉希憲。
他仔細把廉希憲的來信看了許多遍,之后再次凝目看向地圖。
這個做出決定的瞬間要承擔多大的壓力也只有他一個人清楚。
在楊奔、龐沛的眼里,就只看到李瑕平平靜靜地點了點頭,開口道:“可還有體力快馬加急趕回興慶府?”
“有!”
“朕寫幾封信,你能保證萬無一失送到嗎?”
李瑕審視的目光落去,龐沛先是稍稍低下了頭,之后又抬起,堅定道:“末將就是死,也要將信送到李大帥手里再死!”
“好,你去歇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后,有騎士由夜色中再次向興慶府奔去。
李瑕站在草地上向西看了一眼,自語道:“潦草的準備工作完成了,開始吧……”
~~
天光初亮。
張弘范從帳篷中起來,一邊披甲,一邊已掀開帳簾,道:“探馬都回來了嗎?”
“大帥,還有十八騎沒有歸營。”
張弘范穿戴盔甲的動作停了一下,意識到了戰場要有大變化,但只有幾息的工夫他就恢復了平靜,戴上頭盔,道:“讓歸營的探馬來見我。”
不一會兒,他已在聽著探馬匯報李瑕營地那邊的情形。
“唐軍一開始并不驅趕我們,我們最近的時候都沖到了他們大營兩百步開外。但四更天還沒到,好像他們營地就有士卒開始起來了,小的還來不及看,唐軍的探馬就已經出來射殺我們的人,小的試了幾次都沒能再近到唐軍營地附近……”
“報!”有剛剛歸營的探馬趕來稟報:“唐軍已經不在昨夜的營地了!”
張弘范皺了皺眉,自語道:“李瑕果然動了。”
“大帥。”李庭上前問道:“是否現在追上去?”
“你確定好他們往哪個方向行軍了嗎?”
“當然是往興慶府。”
“繼續派出探馬,確定唐軍的位置……傳令下去,讓將士們立即用飯,隨時拔營。”
“是。”
張弘范抬頭望著前方,只能看到茫茫草原。
他眼神里也有緊張與憂慮,但還是極力保持著鎮定,提醒自己不能亂,亂才會出錯,并讓李瑕找到破局的機會。
小半個時辰之后,這支兵馬啟程繼續行軍,散出去的探馬卻還沒有回來。
“還沒發現唐軍?”張弘范跨坐在戰馬上沉吟道:“這不應該,后套就這麼大,唐軍只要是向西走,一定會被我們的探馬發現。”
“大帥是說,李瑕要麼向南偷渡黃河,要麼向北攻打虎闌箕這一部?”
“別急著下結論。”張弘范從懷中掏出地圖,坐在馬上開始看起來。
忽然,他似想到了什麼,招過士卒問道:“陰山西段是否有隘口?”
這在地圖上是看不到的,元軍的地圖簡單,幾字型的黃河上劃上一筆就表示了陰山。
他麾下兵馬都是從中原征召來的,并不熟悉地勢,還是把在前面引路的向導帶了過來,才有了答桉。
“回報大帥,前面是有一個隘口,叫‘雞鹿塞’,是漢代通往塞北的隘口。”
“在哪里?!”張弘范道:“給我指出來。”
“這里,狼山西南段有個峽谷,蒙語叫‘哈隆格乃’,北依陰山長城,東鄰屠申澤,峽谷西邊有個城塞就是雞鹿塞,以石砌成,扼住了穿越陰山的交通咽喉。不過,是漢代所建,唐后已經荒廢了。”
這個向導是個汪古部人,竟然頗有學問,還精通漢語和蒙語,將雞鹿塞的由來說了個七七八八。
“漢武帝年間,霍去病北征,就是由北地郡,經過銀川平原,沿黃河北行,出雞鹿塞,直達匈奴之地。王昭君與匈奴單于出塞,也是從雞鹿塞經由哈隆格乃峽谷前往漠北……”
“漠北?”張弘范喃喃道:“李瑕難道要去漠北?他想做什麼,求變數嗎?”
李庭提醒道:“大帥放心,虎闌箕元帥就在李瑕的北面。”
“不。”張弘范打斷道:“虎闌箕行軍太快了,已經搶到了李瑕的西北面。”
“這是說……”
“就是說李瑕不需要面對虎闌箕的主力,只要攻其后軍就能搶到雞鹿塞。”
話到這里,張弘范已經確定了,喝令道:“全軍調轉方向,往雞鹿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