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在李瑕身旁的霍小蓮馬上冷冷掃了他一眼。
雖未說話,但他眼神中的意思卻很明顯,「有選鋒營護駕在側,還輪不到你多嘴。」
王滿倉卻不怕,拍著胸脯道:「末將真能帶陛下突圍!保準一根頭發也不掉。」
「你覺得朕想走?」
「陛下又不是夏襄宗,哪能讓這些蒙虜圍在興慶府泡著啊。」
「你竟還知道李安全。」李瑕道,「隨駕吧。」
王滿倉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反正就打馬跟在霍小蓮身后。
他膽子確實是大。
這里有數千士卒,也只有他這種大膽之人能隨駕……
后方的元軍已乘著小筏追上來,唐軍一邊反擊一邊退,這一路上李曾伯忙著指揮戰事,也沒能繼續與李瑕談論后續的計劃。
這時水位已經越來越高,完全沒過了馬腹。
士卒們下馬步行,有些會水的士卒開始游泳前進。
終于,他們在傍晚前退進了興慶府。
城墻是用夯土筑成,曾經被蒙軍泡了三個多月,后來西夏國雖然有修復,但這次只怕泡不了一個月就要塌。
李瑕進城后一路穿到北城,登上城樓,舉起望筒,隱隱能看到北面塔察兒的大營透出的火光。
「知道鐵木真水淹興慶府后來如何了嗎?
」
「知道!」王滿倉應道:「蒙軍自己的堤也垮了,答應西夏的議和,夏襄宗把公主都獻出去……」
「哪段堤塌了?」
「那……陛下,那肯定不在北面,在南面,蒙軍是從六盤山過來的。」王滿倉已明白了接下來的戰略計劃,大步走到墻垛邊,道:「陛下要想掘開塔察兒的堤,末將知道該掘哪里。」
李曾伯問道:「掘哪里?」
「大帥,末將可是你的探馬,軍中的十五個探馬隊正,只有末將不是當地人,但比誰都門清。末將愿立軍令狀,若辦不成就提頭來見!」
「問你掘哪里。」
王滿倉很想要領這軍功,轉頭向北望了望,黑暗中卻看不太清。
「大帥莫急,讓末將想想。」
「滾一邊去!」
李曾伯輕喝一聲,端了望筒看了一眼,道:「這小子說錯了。當年鐵木真的大營也是在北面,只有在北面,才會因為潰堤,而讓黃河水沖走所有輜重。就是這次沒能滅了西夏,后來鐵木真才從南面走六盤山。」
「是,末將記錯了。」
王滿倉看了李曾伯手里的望筒,伸手想去勾,忍住了。
李曾伯又看向諸將,問道:「你們誰知道該從何處掘元軍的堤。」
「沙湖!」
王滿倉其實不確定,但決定要堵一把,道:「那一段河堤土質最松軟,一掘就開。沙湖水再溢出來,與黃河水一起卷走元軍大營。對,末將還可聯絡楊將軍齊攻。」
李瑕聽了,與李曾伯隨口道:「這小子不適合在常規軍中,倒適合把亡命之徒與牢囚挑出來單獨組成一小支奇兵。」
王滿倉不由大喜,身子一挺,大聲道:「請允末將戴罪立功,大帥只要把末將的舊部還給末將,定泡爛那塔察兒的大營!」
李曾伯沉聲問道:「做不到又如何?」
「做不到,大帥砍了我這顆頭!」
哪怕是在他的天子與大帥面前,王滿倉也顯得執拗。
這種執拗也許正是當年李瑕傳給楊奔,再由楊奔傳給他的。從慶符軍到寧夏軍,也形成了大唐軍隊的骨子里的一種性格。
但要在這亂世中完成艱巨的事,沒有點執拗的性子怎麼行?
……
夜深,唐軍也開始殺牛殺羊,學著元軍做皮囊筏子。
往整張羊皮里吹著氣,扎緊,當第一個筏子制成已是天亮,王滿倉還興奮地舍不得休息,將濕淋淋的靴子一丟,躍上自己制成的筏子,再次唱起歌來。
「姐兒窗下繡鴛鴦,薄福樣。郎君搖船正出浜,姐看子郎君針扎子手,郎看子嬌娘船也橫,咦,真當騷,真當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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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0章 真當騷===
沙湖是由黃河古道洼地經過山洪、地下水、雨水的補給而成,因湖周圍多是沙地而得名。
但大湖西北方向還是有許多濕地,蘆葦茂盛,飛鳥與魚類豐富,被圈進元軍營地,成為塔察兒大營的一部分。
塔察兒的大帳還是設在后面更高處的石嘴山上,只是山上不好放牧、養馬、挑水、打獵,因此宿地在高處,輜重在水邊。
而大堤則筑在整個營地的南面,拱衛著大營的同時,也像水桶一樣把黃河水攔在興慶府周圍。
因為有成吉思汗的前車之鑒,塔察兒對這段河堤十分重視,要求撒吉思親自督建,保證不會再被河水沖潰。
而在這一日,他對戰果十分滿意。
李瑕的突圍沒有成功,被重新困進興慶府。雖說掘河的時間提前了,但反正是把興慶府城泡在了黃河水里,早晚有泡塌的一天。
接下來便是等了,同時還等那支躲在賀蘭山上的唐軍冒頭,將其一舉擊潰,不再給唐軍營救李瑕的機會。
次日,天光大亮,站在石嘴山上望去,只見一道大堤將天地分為了兩個顏色,一邊是黃洪如汪洋,一邊是青色的草地,讓人心曠神怡。
也許真是長生天庇保,塔察兒已感受到勝利正在漸漸靠近他。
之前接連死了幾個宗王都沒能擊敗的李瑕,也許就會死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