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瑕卻沒有再調兵去支援涼州,而是招過了幾個將領,吩咐道:“安排快馬回去告訴甘肅諸將,繼續堅壁清野,絕不能讓元軍攻破任何城寨。”
“是。”
李瑕想了想,又問道:“楊奔可有新的消息傳來?”
“還沒有。”
“也就是說,塔察兒的援軍到了之后,楊奔還沒有從黑水城附近撤回來,該是想繼續伏擊董文炳……但誰也沒想到,董文炳竟然敢率著殘軍回頭了。”
李瑕在地圖上做了幾個標記。
現在的情況是,塔察兒的五萬增援,逼得他不得不調動甘肅的兵力到寧夏,給了董文炳一個繼續營救真金的空檔。
當然,元軍既然愿意增兵,有付出自然有回報,這是他們以龐大的兵力爭取出來的。
李瑕也不認為自己這點兵力,還真能死死拘束住每一支元軍,只要能把控住大局就可以。
很快,他的目光已經從地圖上的寧夏、甘肅移開,同時在心里喃喃自語了一句。
“董大哥啊董大哥,你這麼做真的值嗎?”
~~
“呃……”
血從一名唐軍校將的脖子流下,他眼中生機盡去,身子馬上便癱了下去。
董士元推開身上的尸體,艱難地撐起身來,揚起了手中的刀。
他也受了不少傷,但終于還是在遭遇的第一時間斬殺了對面的主將。
“萬勝!萬勝!”
元軍士氣大振,很快便擊敗了擋在他們前面的這一支小小的唐軍。
雖然董士元帶了一千余人,而守著這段烽燧的唐軍只有不到三百人,但這場獲勝依舊顯得殊為不易。
因為太累了,這只元軍已經在大漠里連續行軍了半個多月。
這半個多月里,受了傷的士卒得不到醫治,只能在烈日下的滾燙沙漠里等死。
他們的食物早已耗盡,水源也沒有,只能靠著喝馬血、吃生馬肉掙扎求生。
但其實連馬匹都已經不足,他們敗退于李瑕之時就已經被唐軍搶走了大量的備馬,在沙漠行軍又渴死了許多戰馬。
董文炳帶了萬余人南下,到現在已經僅剩五千余人。
而他與李瑕鏖戰三日、死在戰場上的也只有一千余人,其它的全都是在行軍過程中倒下。
三千多人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被帶著在大漠里來回跋涉,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就喪失了性命。
等打探到李瑕已率兵前往興慶府,董文炳五千余人分為三個部分,由長子董士元、次子董士選各帶千余人進入河西走廊,尋找燕王的消息。
董士元今年三十歲,他曾與董文蔚一起隨蒙哥南征,釣魚城一戰中董文蔚負傷,當時董士元代叔父攻城,一度曾攻上釣魚城的城頭。
當時,在李瑕入援釣魚城時,宋蒙兩軍的將領說起戰事,都是舉董士元在這一戰中的表現形容戰事的激烈。
這是連蒙哥都親自夸獎過的勐將。
但勐將董士元這次卻顯得十分憔悴,這趟在沙漠走過之后,他蓬頭垢面,臉龐迅速消瘦下來。
他本有兩匹良駒,卻都已經走丟了,只好尋了一匹普通馬匹代替。
身上的傷也得不到有效的治理,在殺入河西走廊境內之后,他馬不停蹄便打算穿過唐境去往河湟。
好在,長生天沒有辜負他的忠心,有探馬狂奔而來,稟道:“將軍,二將軍找到燕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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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云云在黑暗中隱隱聽到周圍有激烈的殺喊聲。
她本以為是場噩夢,然而忽然后腦勺一痛。
睜開眼,她猶感到一陣頭暈,轉頭向四下一看,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已不在上川鎮的駐地,而是在一片山坳之中。該是在鹿壽山。
“無非……怎麼了?”
“嚴相公醒了!”
混亂中有士卒驚忙喊道:“嚴相公醒了,李效用還在治傷。”
嚴云云一看那邊的李丙,不由心下一驚。
只見這個小將臉上滿是鮮血,仔細一看,原來是右眼的眼窩已然空了,正有軍大夫在給他治傷。
那帶著藥膏的布往李丙眼上一裹。
“啊!”
李丙慘叫一聲,痛暈了過去。
嚴云云此時才向山下望去,只見塵煙滾滾,遠處竟有許許多多騎兵在向北奔。
她猶在想是如何回事,李丙已從暈厥中醒來,道:“韓先生……帶著真金去引開追兵了……”
“什麼?”嚴云云驚怒交加,差點跌坐在地上,“真金丟了?”
“我聽說前方有元軍,本想退一退,沒想到元軍卻是追了上來,還有兩千余人……韓先生勸我拋下真金,我不肯。之后趁我受傷,他就把人帶走,引著元軍向那邊去了……”
嚴云云拼了命才擒下真金,沒想到卻教自己的丈夫這般就放了,只覺怒氣泛上來,一陣頭暈。
撫額時,她卻又看到了周圍那些士卒,只見他們個個負傷,眼神中滿是被傷勢折磨出的痛苦。
這些人從在蘭州時領命保護她去西寧,兩個多月間在河湟不停轉戰,到現在已只剩百余人了。
嚴云云怒氣漸漸消了。她蹲下身,看著李丙那半只眼。
“李效用已經盡力了,養好傷,回去就能領功升官了,至于今日之事我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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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兩支元軍正在匯合,向北面的沙漠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