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不是好人,想要用藥迷了恰那多吉的神志、聽他擺布。”阿莎妮又道:“但我很難做到。”
郝修陽毫無慚愧,道:“你做得到。只要嚴相公答應收買薩迦派的大領主,他們就算看出來,也不會聲張。”
嚴云云這才恍然大悟,明白郝修陽為何敢在李瑕面前保證能邀恰那多吉前來會盟。
再看郝修陽,不僅不慚愧反而指教起阿莎桅來。
“不必妄自菲薄,你那點苗疆秘術在八思巴那樣的高手面前無用,但勉強對付得了恰那多吉。”
“恰那多吉?”嚴云云低聲念叨著這名字,道:“陛下派了軍情司隨行,先了解了此人再談,郝老道長不必心急……”
正說到這里,前方有一小隊十余人的騎兵趕上來,大聲問道:“敢問可是明德真人與嚴相公在?”
“何事?”
“吁!末將李丙,奉廉公之命前來轉告。數日前廉公得知使團消息本欲親來蘭州迎接。然得到戰報,聞元軍主力已抵達甘肅西北邊界星星峽,廉公遂星夜前往坐鎮,遣末將率軍保護使團往西寧州。”
“多謝廉公美意。”嚴云云并不抗拒,但還是作了提醒,道:“長安有一千兵力隨行保護。”
策馬走在馬車邊的李丙騎術極佳,雙腿夾著馬腹,雙手又是一抱拳,道:“末將知曉,但西北局勢特殊,還是需要熟悉地形的兵力保護。”
“何謂局勢特殊?可是又有戰事?”
“大大小小小的戰事始終未停。”李丙道:“之前在寧夏路那邊元軍一直都試圖回攻興慶府。也曾經幾次穿過沙漠至甘肅路,偷襲我方輜重。”
嚴云云臉色不由凝重了些,開始擔心她攜帶的大量物資。
“不能堵住元軍進入甘肅嗎?”
“甘肅不像關中四塞之國,地勢開闊,只能布兵于各個關隘、重鎮,使大股元軍不敢深入。至于小股元軍,堵不住,但有末將保護,嚴相公可不必擔憂。”
“我并非憂慮自己性命,而是此來西寧州需有安穩太平,方可收蕃人歸心。”
李丙又道:“嚴相公放心,自陛下聯盟西域后,元軍主力已然西移。此次聽聞忽必烈將其第三子封為安西王,掛帥征討西域,甘肅局勢已緩。”
“是嗎?”
嚴云云重新坐回顛簸的馬車上之后,攤開她的地圖看了一會。
雖然不通兵事,但她有種奇怪的直覺,覺得忽必烈突然封了什麼安西王,又命安西王率大軍西進,是為了逼廉希憲西進應對。
因為什麼呢?
為了派小股兵馬來劫擄她的這些物資。
這念頭很荒唐,元人顯然不可能為了她這點東西這麼做。
若真說出來,郝修陽肯定是要笑話她,但她就是有這種直覺,來自女人的細膩與不安全感……
.
===第1066章 佛家無我===
“噗。”
前一刻還跪在地上虔誠膜拜的信徒,下一刻突然拔出匕首,由下而上捅進了一名元兵的大腿根中。
慘叫聲極為凄烈,引得周圍的人更慌。
“放箭!”
更遠處的元兵立即張弓搭箭。
“嗖嗖嗖……”
箭矢根本就不分辨哪些是真的信徒、哪些是唐軍,凡中箭者,徑直便倒地慘叫,使得 陸小酉大步如流星,趕至大堂。
他這種跟隨李瑕很久的將領,反而不像外臣見李瑕時那麼有禮數,只是一抱拳,馬上便稟報起來。
“陛下,末將率部追擊阿里海牙至天柱山,卻見荊門軍放元軍過境,反而阻攔末將。
因末將僅有千余騎,不敢與宋軍交戰”
“你事先遣快馬告知過荊門軍了?”
“是。”陸小酉頗為氣憤,道:“依末將看,宋軍與元軍有所勾結,怕是前腳議和后腳便反悔,欲害陛下,因此連忙趕回來報。”
李瑕起身踱了兩步似有些意外,又似不出所料。
一轉頭,見陸小酉胸膛起伏,顯然是氣得不行,李瑕反而輕笑了一下。
“不是宋廷想反悔,你換一個角度想,如果今日是忽必烈在鄂州。我們想要穿過宋境去殲滅忽必烈,你覺得宋廷會不會攔我們?刀。”
“他們攔不住我們。”
“他們同樣攔不住元軍。”李瑕道:“你看,宋廷對我,對忽必烈都是一樣的。”
“可是……”陸小酉道,“可是忽必烈是外敵。”
“我也是外敵,不然我是什麼?趙宋的內賊嗎?我們打這一仗,不就是為了成為趙宋的外敵?”
李瑕說罷,拍了拍陸小酉的肩,道:“為將者,你要冷靜地站在敵人的立場上想,才能判斷出敵人可能做出的反應。不能一廂情愿,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認為敵人應該怎麼怎麼做。”
“是,末將明白了。那阿里海牙。”
“不用追了。”李瑕走在地圖前,道:“阿里海牙能渡過漢江,必是與呂文煥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仔細說說他撤兵的路線。”
“是。”
陸小酉上前作了更仔細的匯報。
離開時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他一手抱著頭盔,一手扯著韁繩騎馬駛向城外兵營。
路上聞著那還未散去的血腥味,心中那怒火又蹭地一下冒了上來。
陸小酉是蜀人,出生時川蜀已經被蒙軍屠了十之七八。
宋朝廷總是這樣,子民慘遭異族屠戮,卻動不動就是求和、求和。
求和之花費再少,那些死去的人活不過來,痛失親朋的傷痛抹消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