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這種地廣人稀的地方,只靠耕作與放牧很難興盛起來,必然需要借助商賈。
如今天下三國鼎立,元擁有陸上的貿易之路、宋擁有海上貿易之路,而唐國占據絲綢之路,若還不去爭奪商貿,只會被困死。
所以去歲李瑕執意親赴西域聯絡各方勢力,可惜就算鑿通了西域,再往西又是伊爾汗國的勢力范圍。
還得再鑿通吐蕃。如此,便可徹底盤活整個唐國的商貿。
至于為什麼不從川蜀走?因為大渡河往西的高山更為險峻難行。
文成公主入吐蕃的唐蕃道才是所有道路中最平坦的。
到黃河岸邊,抬起望筒望去,已能望到遠處祁連山脈上的積雪。
祁連山脈把前方分割成了兩邊,在山脈以北便是河西走廊,那是通往西域的路;而在祁連山脈以南,便是河湟地區,也就是李瑕所說的“青海”。
嚴云云要去的西寧州,便是河湟的中心,是青藏高原的門戶,絲綢之路的南路與唐蕃古道的必經之地,所謂“西海鎖鑰”、“海藏咽喉”。
隊伍帶了太多貨物,渡過黃河之后還要等上兩日,才能等所有人貨渡過來。
嚴云云遂邀郝修陽繼續談吐蕃之行。
郝修陽走過一次,風土人情倒是信手拈來。
“河湟便是吐蕃與大唐反復爭奪的地域,在安史之亂后,吐蕃便統一了河湟之地兩百年。”
“如此說來往前不須多遠便屬于吐蕃了?”
“也算,也不算。”郝修陽撫著長須道,說的雖然只是常識,卻給人—種高深莫測之感,“五代十國之后,吐蕃分裂,河湟之地先后臣服于宋、西夏、金、蒙古。
之后蒙古占據了西寧州,劃為章吉駙馬的封地。”
“陛下占據了甘肅之后呢?”
“我大唐王師并未進軍河湟,河湟自然還屬于吐蕃,這便是貧道所說的‘也算99g。”
“那‘也不算’又是何意?”
“吐蕃早已分崩離析,不再是一個國,如今名義上說來,該屬于蒙古。故而陛下說這里是‘青海蒙古吐蕃之地’。”
說到這里,郝修陽的手由撫改為捻,喃喃道:“如果說呢,再往前有條大通河匯入湟水,渡過大通河,我們便出了大唐的國界。”
本來以為吐蕃在極遠的地方,卻沒想到一出家門便是,倒讓人有些訝異。當然,真正核心的薩迦之地還在五千里之外。
嚴云云問道:“我們為何不將河湟攻下來?”
“攻下來?再往前有我們喘的,山高路遠,遣師西進傷亡慘重也不可能擊敗得了蕃人,反而引得甘肅不寧。前些年,他們不來擾王師抗蒙已是萬幸。”郝修陽道.“對付吐蕃,該以招降為主啊。”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道:“須知這河湟的地勢極為重要,不知地勢豈能明白形勢。”
嚴云云問道:“那既是出了國界,他們可會攻擊我們?”
郝修陽搖頭道:“蕃人崇佛,不好斗,又不知我大唐是否強于蒙元,何必為蒙元拼命,還是歸附陛下為好。”
“郝老道長確定能夠說服得了恰那多吉到涼州見陛下?”
郝修陽笑了笑,有些神秘,反問道:“嚴相公可知貧道為何不停催促?”
“老道長催促也無用。”嚴云云道:“不是陛下不愿給吐蕃歲賜,而是實在沒有這余力。”
“恰那多吉時年不過二十七歲,佛法造詣遠不如其兄八思巴,為人亦無主見,盡快借此機會說服他,不算難。
但若是面對的是八思巴,再難有機會招降。”
嚴云云,道:“郝老道長想要恰那多吉做的,只怕不僅是歸附?”
“不錯,貧道還想收他為弟子。”郝修陽倒也坦蕩,“如此一來,道佛成一家,吐蕃安穩,天下更能安定。”
“能嗎?”
忽然有另一個聲音開口,道:“老道士想讓我給恰那多吉用藥粉。”
說話的女人一身黑衣,頭上還帶著黑紗,正是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阿莎桅。
事實上她一直在這里,只是沒開口說話,讓人忽略了她。
不得不說的是,這些年阿莎娩跟著郝修陽有事做,整個人終于沒那麼神神顛顛,說話條理清晰了許多。
“老道士不是好人,想要用藥迷了恰那多吉的神志、聽他擺布。”阿莎妮又道:“但我很難做到。”
郝修陽毫無慚愧,道:“你做得到。只要嚴相公答應收買薩迦派的大領主,他們就算看出來,也不會聲張。”
嚴云云這才恍然大悟,明白郝修陽為何敢在李瑕面前保證能邀恰那多吉前來會盟。
再看郝修陽,不僅不慚愧反而指教起阿莎桅來。
“不必妄自菲薄,你那點苗疆秘術在八思巴那樣的高手面前無用,但勉強對付得了恰那多吉。”
“恰那多吉?”嚴云云低聲念叨著這名字,道:“陛下派了軍情司隨行,先了解了此人再談,郝老道長不必心急……”
正說到這里,前方有一小隊十余人的騎兵趕上來,大聲問道:“敢問可是明德真人與嚴相公在?”
“何事?”
“吁!末將李丙,奉廉公之命前來轉告。數日前廉公得知使團消息本欲親來蘭州迎接。然得到戰報,聞元軍主力已抵達甘肅西北邊界星星峽,廉公遂星夜前往坐鎮,遣末將率軍保護使團往西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