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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衿站在屋中,見外面閻容、唐安安帶著人匆匆離開,暗道這些人終日一門心思地圍著那李逆轉,能有何意思。
她自轉身回榻上又躺下,想要睡一會,可一閉上眼,昨夜入城時看到的城中慘狀卻又浮上腦海。
于是她召過王翠,問道:“我想去城里走走,可以嗎?”
趙衿本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王翠卻是答應了,因閻容并不拘著她出門,只須帶好護衛便好,原話是“斷不至讓你比被賈似道看著時更不自由”。
從后門出了署衙,走了一會兒,只見短短一夜之間江陵城內的尸體已被清理過了連路面上的血跡也已被沖刷干凈,像是恢復了平靜。
但一場戰事留下的火燒斧噼的痕跡還在,空氣中的血腥味也沒散去。
街巷上并無太多行人,反而時不時能見到巡視治安的唐軍士卒。
大部分鋪面關著門,卻也有賣柴米油鹽的以及香燭店開著門。
前方正有幾名唐軍士卒從一家鋪子里出來,嘴里還在說著“都說了恢復秩序了,放心大膽地干營生。御駕在此,你還怕什麼……刀。”
雖然帶了護衛,王翠還是有些不安,轉頭間正好看到署衙前門有幾個穿便衣的男子出來,她認得他們是李瑕的近侍,便故意引著趙衿跟著往同一個方向走,以確保附近是安全的。
倒沒想到這些人竟是拐進了一條偏僻又骯臟的小巷,一直到了某個破屋前停了下來。
趙衿有些失神,漫無目的地由王翠引著,并沒意識到王翠是跟著別人在走,直到在巷口站定了,轉頭一看便見那邊已經站了十幾個人。
奇怪的是這些人卻保持著安靜,沒有人開口說話。
“他們在做什麼?”趙衿低聲向王翠問道。
那破屋的門被人推開,竟是李瑕從中走了出來。
他披著一件黑色的披風,臉色顯得十分冷峻,一句話沒說便徑直離開身后十余人便一股腦地跟了上去。
巷口的趙衿往旁邊避了避,低下頭。
她也不知他看到她沒有,直等到那十幾個身影走遠,那一行人也沒理會她們。
儀駕也無、排擺也無,如果不是認得他的長相,誰會知道這就是那剛叛宋自立為帝的李瑕。
趙衿又轉頭看了看那間破屋,不知李瑕一夜未歸跑到這里來能做什麼。
這種情況難免讓人猜測或許他是霸占了某個江陵城中的民女。
揣著好奇,她向那邊走去,才到破屋前便聽到里面有個蒼老的聲音道:“福兒?我兒上哪去了?”
“大娘醒了?福兄弟有福,被大官看中,要跟著往長安做事,每個月都有柴薪,這是先給的米面”
傍晚,趙衿回到了署衙后院,閻容早已在她屋子里等著,一見她又數落了許多句。
趙衿心不在焉地聽著,忽打斷了她,問道:“你知道李逆昨夜去了哪里嗎?”
“陛下的行蹤你少打聽,連我也不必知道他何時去了何處。”閻容隨口應了,馬上又繼續說,“相比川蜀的慘狀,江陵城這還是小巫見大巫,活在川蜀的人想法當然和活在臨安的人不一樣……”
趙衿沒在聽,心想連閻容都不知道,那李逆跑去給那個喪子的老婦當兒子當了一晚之事是真的沒傳開。
再一次,那確實不像是一個皇帝會做的事。
至少她的父親就不會。
“和你說話呢。”閻容忽然嗔了一句,轉頭問道:“記得王應麟嗎?”
“不太記得了。”
“不是你的啟蒙先生嗎?”
趙衿確實是不太想得起來了。
那還是她很小的時候,賈貴妃尚在,閻容還未入宮,趙昀聽說有個臣子王應麟寫了《三字經》頗為有趣,便讓人將小公主抱到選德殿跟著背了一段,并笑言王應麟是啟蒙先生。
但顯然也不是正式的師徒關系。
若說起來,想必王應麟也是不認的,他的門生多的是如聞云孫這般的飽學之士。至于趙衿這個小公主,肚子里沒點墨水,終日便是蹴鞠、斗蛐蛐……
“你還不知道我嗎,看到書就頭疼。”趙衿也有自知之明。
再想到當年臨安舊事,已恍然如夢一般遙遠。
閻容聞言便笑,宋雖允女子讀書,但她也是看到書就頭疼。
之后她便沒就著這事多說,方才也不過是因李瑕此時正在見王應麟,想到了便提上一嘴。
李瑕覺得,招攬名儒有時候就像是追求女子。比如對待李冶,一開始他也需要花心思哄著,直到相處久了,君臣之間有了默契才免了這些禮賢下士的作態。
此時面對王應麟、周密這樣的名儒亦然,但虛偽了許多。
說是久仰二人的文章詩賦,其實李瑕是今日才大概翻了翻二人的著作。
他看了王應麟所撰的《玉海》,知道這是當世的科舉教科書,凡科舉士子幾乎都讀過,由此可見王應麟的聲望。
至于周密的詞,盛名與當世,時人稱之“流麗鐘情,春融雪蕩,翹然稱其材大夫也”……但在李瑕眼里,只覺得不如李白、蘇東坡。
當然,這是他不懂詞,而不是周密的詞真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