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再如何,若只論能力,一千個趙襻怕是都比不了。
“若要這般比,宋主只怕得稱陛下為‘爺爺’,我只是擔心宋廷那些重臣。”
“誰是傻子?賈似道也不是傻子,寇淮沒好下場,韓伲胄沒好下場。他再自視甚高,沒到生死存亡的關頭,絕不敢輕舉妄動。”史俊道:“陛下料定了,這個條件,宋廷必然會應下。換言之,拿下鄂州,結局已定。”
“可回想一遍,我依舊以為太冒險了。”
“這便是陛下不凡之處,‘堅定不移’四字說來輕巧,幾人能做到?世人半途而廢、人云亦云、優柔反復者,多矣。”
“是啊。”
兩人感慨了一番,沉默下來。
史俊臉色忽低落下來,嘆道:“仗已打完了,若只在私下里說說此番伐宋之思緒唉……”
才起了這話題,他又擺了擺手。
無非是對趙氏社稷還有一絲愧疚罷了,但理智上他完全知道該怎麼做。
“陛下今日竟未登臺望遠。”
“在那邊。”
史俊轉頭看去,只見艙廊處,李瑕正在與一個女子說話,那女子又蹦又跳,顯得頗為活潑。
他走到欄邊,傾耳一聽,隱隱聽到她說了些什麼。
“再多人當你是皇帝我看你根本就不像皇帝……氣你就氣你,氣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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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李非瑜……你真就問心無愧嗎?”
史俊以為自己聽錯了,身子一傾,胡子被江風吹得亂飄也不在乎,只滿心疑惑地想著這女子是誰。
老眼一瞇,他像是想到什麼,有些許驚喜,又不敢確定。
滿載著戰利品的船只就這般溯江而上,將沿長江回歸重慶。
李瑕并不敢走漢江經襄陽,他知道如今就在南陽,元軍一定是重兵壓境,絕不容他順利回歸。
然而,數日之后,船只還未到江陵,上游已傳來了軍情。
“有元軍出現在荊門。”
“元軍?如此深入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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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2章 兩強相爭===
一場春雨,給行軍在外的士卒帶來了極大的不便。
在漢江畔的一片樹林中,有一小隊兵馬不得不支起帳篷避雨。
濕漉漉的天氣里,他們的動作難得變得小心了些,以免地圖被打濕。
“據可靠消息,李瑕從鄂州出發,不走漢江、沿長江回師,現在應該到這里了。”
“這是哪里?”
一只臟兮兮的手指在地圖上劃拉了一圈,長得既像女真人又像漢人、打扮得像蒙古人的將領劉國杰解釋道:“這里都是湖。”
“什麼湖?”
“云夢澤。”
幾個將領紛紛罵了幾句。
云夢澤以前是個大澤,但自唐以來已變成一個個星羅棋布的湖泊,不是當地人根本搞不清楚各個湖叫什麼。
“娘的,黏黏煳煳的鬼地方,潮死老子了!”
“哪是哪都不知道,怎麼打?”
“知道這里有個沔陽。”
“李瑕拿下沔陽城了?”
“沒有。沿途的城池他全沒打,就這江啊河啊湖啊的,他那點水師能打哪里?占了江陵直接打的鄂州。”
“就這樣,宋國還是求和了?真求和了?”
“啐!”
劉國杰一口濃痰啐在草地上,臟臟的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
“娘的,這仗該怎麼打,老子都替宋國想好了,鬼知道成了這破局面。”
他說的不是假話。
就他這張地圖上,呂文煥、高達、夏貴、馬光祖、李庭芝……宋軍的兵力分布都標出來了,幾條亂七八糟的線一劃,他認為李瑕一定要死了。
可惜,宋國不爭氣。
“這麼說,宋國也不傻,他們這大軍一動與李瑕打起來,我們肯定得拿回關隴、川蜀。”
“不傻?”劉國杰呵呵冷笑了一下,對此沒什麼好說的。
他不得不承認,宋國這一求和,大元的許多如意算盤也就落空了。
當然,宋人不敢繼續打,大元卻敢。
萬戶總管阿里海牙率軍趕到襄陽,沒有這麼簡單就退的道理,大可以借著追究呂文煥偷襲元軍的罪名南下。
荊湖北路這些地方,蒙軍以前不是沒有攻克過。
早在三十年前,窩闊臺命太子闊出攻打宋國京襄之地,蒙軍便曾連下九郡,一路攻到江陵。只是后來全被孟珙收了回去。
之后,孟珙提出三層藩籬之策,建起一整套防御體系,才使得蒙軍難以在京湖取得戰果。
而現在,宋國的這個“三層藩籬”卻忽然破裂了。
首先,李瑕叛亂,川蜀與京湖正式剝離開來,再也做不到互相支援;其次,李瑕親手給了宋國的京湖防線一道重創,呂文德身死,呂文煥短期內只能收縮;再者,李瑕搶占了西塞山呂家莊,激怒了呂文煥,呂文煥未必不肯放元軍南下襲擊李瑕。
劉國杰正是奉阿里海牙之命,率了一個千人隊的探馬赤軍先行南下打探軍情,而大軍正在準備南下。
“我們到江陵去,拖住李瑕,等待總管率大軍前來”
大船破浪而行,船艙中李瑕也在看著地圖,問道:“現在趙宋京湖戰場是何情況?刀。”
史俊瞥了眼桌案上的情報,腹誹不已,趙宋的京湖戰場是誰給打成眼下這個樣子的,卻還要問是何情況。
“陛下,自我們攻占鄂州以來,呂文煥在襄陽便失去了支援,便是與宋廷的聯絡也只能走陸路。
換言之,襄陽已成一座孤城,難以達到阻攔元軍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