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逃人說,李逆那邊官吏清廉,要是攻下了鄂州……”
“你娘,想造反了是吧?”
“不是,留條后路啊哥哥。”
“老子沒想留甚后路。”茍善才冷笑著,指了指城門,道“老子要出城把縣尊交代的差事辦了,去把城門監找來。”
“我的天,老狗你想錢想瘋了,這種時候還出城?”
“叛軍不是還在北面嗎?還沒圍到南城。去把城門監找來,我只要出城小半個時辰就夠。”
“還找什麼,沒看到武昌軍接管了城門嗎?”
茍善才只好啐了一口在地上,道:“那縣尊交代我的差事,辦不了了走,請你喝兩壺。”
街邊那賣饃的攤販低著頭,偷偷地瞥了一眼,見到茍善才的背影走遠,四下一探,迅速收了攤。
擔著擔子穿過一條小巷,他一路叫賣著。
“饃饃叻!香噴噴的饃饃……”
“那賣鎮的,進門來,我家主人正好餓了。”
“好叻!”
……
擔子被放在屋門處。
屋中,一枚令牌被遞了出去,隱隱顯出上面“輿情司”三字。
“史帥大軍已抵城下,但鄂州城防堅固,若無內應,只怕不能速下,還需你打開城門。”
“城門已被武昌軍接管了,但我還有鑰匙,得有人配合。”
“我們就這幾人。”
“誰給你遞的消息,你再去聯絡他,我要見他一面……”
===第1006章 內戰===
臥龍鎮,漢水邊。
有水手將長篙一撐,一只新扎成的竹筏從岸邊劃向江心的叛軍戰船。
竹筏上的宋兵們個個提著盾牌、抵擋著前方射來的弩箭,曲著膝蓋以保持身體的重心。
終于,他們進入了叛軍箭矢能覆蓋到的范圍。
“盾牌!”
“篤篤篤篤……”
箭矢射在盾牌上,如同大雨傾盆。伴隨著慘叫,有兩名宋兵中了箭,跪坐在竹筏上。
沒上過戰場的人往往認為士卒們該很英勇,可一般來說,十二個人在竹筏上只要有一個人慘叫,另外十一個人就能被嚇得不知所措,掉頭回去。
好在這一隊宋兵是呂文德的親兵營,頗為悍勇,才能繼續前行。
“閉嘴,別嚎了!”
“娘的,叛軍箭矢真多。”
名叫“孟光汴”的宋軍隊正罵了一聲,迅速從盾牌的縫隙向外看了一眼,喝道:“上,殺李逆!
“咚。”
小竹筏抵在了戰船
“盾牌頂起!”
孟光汴丟開自己的盾牌,拿出一根大鐵釘與大錘,在搖搖晃晃中想要去釘叛軍的戰船。
竹筏晃晃悠悠,時而靠近戰船,時而拉遠。
“癟三,給老子撐過去!”
回頭一看,只見那撐篙的水手已經被叛軍的箭矢射死了。
“硚口,你來撐……”
終于,盯著竹筏再次接近戰船之時,孟光汴看準時機,用力砸了一錘,將大鐵釘敲進了戰船的兩塊木板拼接之處。
他奮力用手握住那鐵釘,腳下的竹筏卻要離開他的腳底,使得他幾乎是被吊在了叛軍戰船上。
“繩!”
有同袍用力抱住他的腿,遞來了繩索,孟光汴綁住了麻繩,用力把竹筏與戰船拉在一起。
氣喘吁吁回頭一看,出發時的十二個人已經只剩下六人了。
“撐好盾牌!鑿……”
“嘭!”
一塊巨石砸落,把孟光汴身邊那個士卒砸得血肉模糊。
肉泥才糊在孟光汴臉上,又腥又熱,下一刻船已翻進漢江里。
“咕嚕嚕嚕嚕。”
浪花狠狠砸下來,抽得人又冷又疼。
孟光汴一瞬間就想要哭。雖說是老兵了,一柱香時間不到就把日夜相伴的同袍手足全葬送了,怎麼
能不哭。
可這里是戰場,他只能死死握著手里那繩索,掛在叛軍的戰船下,避免被江水沖到更遠處、被箭矢射死……
“鑿船!”隨著又一聲大喊,南邊又有竹筏漂了過來。
孟光汴努力從江水中仰起頭來,吼道:“黃陂,這里!”
“嗖嗖嗖嗖。”
箭雨落下,圍繞著這艘戰船,江水已泛紅。
浪濤里,有幾名宋軍士卒害怕中箭,跳下江,游到孟光汴身邊,拉著他的繩牽,終于開始鑿船。
“鑿爛叛軍的船!”
“篤、篤……”
“噗。”
一桿極長的矛從戰船上伸下來,輕而易舉地就捅進了那宋軍士卒的脖頸,像扎魚一樣。
“噗。”
比扎魚都簡單,站在船舷上的叛軍士卒只需要一扎,就能收走一條人命。
“放箭!”
又一只竹筏劃過來,宋軍士卒放箭掩護。
船舷上那正專注扎人的叛軍士卒終于“噢通”一下落進水里。
孟光汴又被江浪拍了一個巴掌,連忙繼續鑿船。
終于。
隨著他用力一敲,一個大窟窿被砸了出來,江水咕嚕咕嚕往戰船的底艙里灌。
“船被鑿破了!”
“堵上!”
孟光汴聽到底艙里有人大喊,連忙開始撬這個窟窿處的木板。
“啪。”
一塊木板被他用力掰斷。
“噗。”
他肩上已中了一矛。
“噗。”
船窟窿里突然有一柄匕首捅了出來,正插進他的眼窩,卡在他的眼骨上。
“啊!”
孟光汴劇痛,發了瘋地用手去捉,混亂中順著那匕首捉住了一條胳膊。
“啊!拉我!拉我!!”
船底艙里的那名叛軍也嚇了一跳,迅速想往回收。
孟光汴眼睛劇痛之下死不撒手,竟是半個人都被拉進那窟窿里,肩膀死死卡在木板間。
“堵住!”
“去死啊!”
有人拿刀砍孟光汴的手,第一下卻沒砍斷,刀砍在小臂的骨頭上。
“咚”的一聲響,像剁豬骨一般。
船艙里廝殺的人似乎都在這一瞬間清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