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有分寸。
麻士龍又道:“反正長江開闊,江陵守軍也攔不住我們。不如順江而下,趁呂文德還沒反應過來,殺到鄂州。
這是一個非常冒險的計劃,繞過江陵順江而下很容易,但沒有輜重補給,他們這一支水師就打不了持久的戰役,而且一旦戰敗,想要逆流而逃便幾乎不可能。
也就是麻士龍這種瘋子剛被開國功臣的喜悅沖昏頭腦,才敢提出來。
姜
才搖了搖頭,道:“我們得到的軍令就是攻下江陵。”
麻士龍只好拱手應下,卻還是不太明白自己這一萬水師哪怕攻下了江陵又有何用。
“應該是還會有援軍吧。”他心想。
很快,號角聲響起,戰船向江陵城緩緩靠攏,雙方以砲石互擊。
“攻下江陵!”
“放炮!”
“嘭……”
巨石砸起大浪,船只搖搖晃晃。
“帆掛住了!”
“我來……”
盧富還是站得很穩,每走一步就像是把腳釘在甲板上一樣。
他趕到桅桿邊,向上爬去,動作迅速。有箭矢在前方飄過,他也視而不見。
盧富的性子不像是一個將領,也就是因為操船的技藝極為出色,水性又了得,能以成為姜才器重的部將。
這一戰,同袍們都很戰意昂揚,唯獨盧富依舊有些提不起勁。
以前他是宋軍,只管隨著姜才殺蒙虜,至于姜才是跟著宋廷也好、跟著秦王也罷,他不懂這些。但現在,卻是在攻打大宋的城池。盧富奮力調整好了帆,正要下桅桿,低頭一看,看到了戰船邊的一座座炮車,不由走了神,想著那巨石若砸進城里,該有幾家百姓傷亡……
“快下來!”
“讓開!”
忽然聽得周圍一陣大喊,正在走神的盧富回過頭,只見桅桿下的士卒已紛紛逃開。
“嘭!”
桅桿緩緩往下倒去,轟然砸在了長江當中。“咕嚕嚕……”
江水灌進了耳朵里,那廝殺聲、炮石聲突然停了下來,天地一片安靜。
盧富瞪大了眼,看到有人落在江水之中涌出血來,很快又被長江沖散。
他很快就找到了姜才的戰船,奮力向它游了過去,然而,游了兩下之后,他忽然收了力、任身體仰在江面上,順著長江水漂去。人各有志,同袍們都想要追隨秦王……不,是天子了,同袍們都想追隨天子建功立業,平定天下,他卻不愿意攻宋。
那就回鄉吧。
天高云闊,長江水滾滾東逝,在這一刻,盧富感到了自由。
===第991章 歸鄉路===
漢陽。
八月初二,呂文福終于趕到了漢水畔,接到了蒙元的使節答魯普蠻。
不同于中都海牙、郝庸所帶領的到臨安的使團是由忽必烈直接派遣,答魯普蠻卻是由阿合馬派遣來見呂文德的。
他們將具體商議襄陽榷場一事。
答魯普蠻是蒙古人,卻起了一個漢人的字,兼善。
他會說漢語,且讀過書。
這般看來,許多人會將他當作一個推崇漢化之人。但實則答魯普蠻學這些只是為了更好的從他父親治下的漢民身上斂財而已。
他也以善于理財著稱,因此成為了阿合馬的得力心腹。
這日,一見呂文福,答魯普蠻便不耐煩地叱喝了幾句。
“為什麼要讓我到這種炎熱又潮濕的地方來?呂文德為什麼不在襄陽見我?”
遇到這種態度,若是呂文德在此,以他的暴脾氣,或許會給答魯普蠻一點教訓。
但呂文福卻很好說話,道:“大人見諒,家兄數月前曾在襄陽久等,見過了董文炳大人,這才轉回鄂州。”
這“大人”之稱是宋時對外族首領的稱呼,如今宋元既已議和,呂文福便以此作為對元人的敬稱。
他敬的倒是答魯普蠻這個人,他大哥呂文德現在還真不太把蒙古人放在眼里,敬的是有錢。
答魯普蠻帶來了大量的金銀珠寶、人參皮貨,希望與呂家貿易糧食、布匹、美酒。
可以預見的是,這貿易一旦鋪開了,將會給呂家帶來源源不斷的利益。
“沒用的話不要說了!”答魯普蠻道:“帶我去鄂州見呂文德,我不會坐船,需要騎馬去。”
“這……從漢陽到鄂州,肯定是要坐船渡江的。”呂文福賠笑道。
“我說了,我不會坐船!”
答魯普蠻是在表達不滿。
他認為呂文德應該親自到長江以北來與他商談。
呂文福聽得懂,卻沒辦法再請呂文德來,只好一指長江,笑道:“長江天塹攔在面前,只好請大人坐船渡江。”
“額秀特。”
答魯普蠻忽然用蒙古語嘀咕了幾句,大意是呂文福的母親家里遭了竊賊才懷上呂文福的。
呂文福心知那不是什麼好話,看在錢財的面子上,沒去問通譯。
正聊著,遠處有蒙古探馬狂奔過來,向答魯普蠻稟報了幾句。
答魯普蠻聽了,眉毛一挑,問道:“你們在和李瑕打仗?開戰了為什麼不告訴大元?”
“李逆派兵偷襲了江陵府,但他攻不下,我兄長很快就能擊敗他。”
呂文福對李瑕的攻勢不以為意,此地離江陵府遠著呢,都不知這蒙古人是怎麼打探到消息的。
他心底更在乎的還是財富,一邊與答魯普蠻談著請他往臨時搭建的涼棚飲酒歇息,一邊安排著船只貨物,準備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