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帝有好處、亦有壞處。眼下王上尚未表態,眾臣自會有政見不同。此為官場常態,你為官,就不該怕有政見不同,不該怕有爭論。”
“好!”江荻道:“那你我也政見不同。”
秦九韶身子一傾,逼問道:“你覺得王上該稱帝,逼宋與元聯盟不成?”
江荻答不出,干脆起身,背著手就走,猶搖搖頭道:“管你說得頭頭是道,就你這官途不順的人,我信你才是怪了。”
“我不會做官?!我主政一府之時,你胎毛才長幾根?我不會做官?”
秦九韶訝然,旋即一指自己的鼻子,傲然道:“若非要說不過是因我才學太高,襯得我官位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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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秦王府。
“宋廷確已有與蒙元議和的跡象,據可靠消息,忽必烈已再次派使者南下。”
“之前賈似道私自扣下郝經,又暗中放人,皆未擺上臺面。但這次,卻是公然議和了。”
“臣以為,宋、元一旦議和,王上必須立即稱帝,以示堅決抗虜,爭取天下主戰之人,使壯士不至于寒心。”
這日是私下議事,與會的也只有韓家父子、李墉、楊果嚴云云等人。
因此,有些話說出來大膽,倒不至于被當成是勸進。
“此事微妙,我看宋廷也不見得就敢與元蒙議和,真想逼反王上不成?”
“忽必烈示弱了,由此可見,西域之事給他打擊沉重,他已將王上視為首要大敵,欲先除王上,故千方百計與宋廷示好。”
“宋廷曾與蒙古聯合滅金,自然也有可能再次聯合。”“臨安的使者到了嗎?”
“到漢中了,臘月前能到長安。宋廷的意思不難猜測,希望王上能不再阻撓重慶府的官員任命與兵力調遣',他們便可拒絕蒙古使者入境。”
“上次是交出重慶才肯出兵支援,這次是交出重慶才不與外虜議和,下次呢?直接與外虜聯盟罷了。”
“不然宋廷還真能等王上做好了準備不成?恰因眼下并非王上稱帝的好時機,他們才敢提出這種條件。”
李瑕原本以為造反就應該先埋頭發展、招兵買馬,名義則沒那麼重要。
但真正做起來才發現這一切都是相輔相成的,秦王的名義基本就只能做諸侯權力范圍內的事,逾越了,旁人就未必心服。
事實上,對手就根本不可能放任他埋頭發展,會一直繞著他,尋找他的最薄弱的地方攻擊。
比如,李瑕的一大弱點就是他還維持著宋臣的名義。
好處是沒有因此與宋廷決裂、開戰;壞處是宋廷開始借此來反制他了。
以前宋廷實力太弱,掣肘不了太多事務,但現在忽必烈一示好,宋廷馬上就對李瑕強硬起來。
這種受制于人的感覺就像是寄住在某個刻薄的遠房親戚家里,處處受氣,讓李瑕手下不少臣子恨不得將皇袍直接披在李瑕身上,與宋廷一刀兩斷。
但李瑕確實還沒有做好稱帝的準備。
只能威懾宋廷,使他們不敢輕易與蒙元議和。
當然,這其中的度也要把握,外交一直是頗麻煩的一件事。
談論到最后,當眾人的目光都看過來,李瑕道:“宋廷暫時還未與蒙古議和,暫不必考慮稱帝之事,設法破壞其議和“是。”
“說政事吧。”李瑕道。
他揉了
揉額頭,終于不用再考慮宋、元之間的關系,可以規劃自己治下之事。
“我打算重新規劃治下各路,如把大理改為'云南',分川蜀為'四川'與'重慶',把漢中劃入'陜西',并隴西與河西走廊為'甘肅',剛攻下的興慶府則為'寧夏”
“臣敢問王上,這是為何?”
“為何。“李瑕沉吟道:“一個個說吧,改大理為云南,你覺得可有必要?”
“確有必要。”
“將重慶另分一路,設立軍鎮,為長江門戶,將田策與四川分離,可有必要?至于將漢中分出來,更是出于戰略考慮
李瑕沒有明說,但其實就是防止往后出現有人借漢中割據于蜀地。
至于甘肅就更有必要了,西北要經營,必須將土地資源都整合起來;西夏改為寧夏,則是收復之后絕不再容西夏割據的政治表態
總而言之,把治下之地這樣正式劃為六路,治理起來更得心應手,是李瑕考慮到兵力調派、官員任命、興修道路水利、整合資源、鞏固統治等等因素做出的決定。
劃分之后,也就是他完全掌控這六路重鎮的象征。韓祈安偏還要問他為何要這麼做。
“稟王上,臣是想說。趙宋不過割據十二路,王上若詔告天下規劃治下六路重鎮,已越諸侯之權,實與公然決裂無異。既然必須劃分,那與其遮遮掩掩,不如稱帝以正名。”
難得有一樁事讓李瑕猶豫起來。
他沉吟半晌,道:“眼下不必總提稱帝之事,先做實務,其后再說這些虛名。”
“只怕非虛名”
“不急,高筑墻、廣積糧、緩稱帝。”
“王上早晚當知,名不正則言不順,則事事受掣肘”
===第972章 國書===
終宋正文卷第972章國書一份國書被擺在桌面上。
國書用的是最好的澄心堂紙,乃宣紙之中最珍貴的一種,工藝復雜精密,選料苛刻,勻薄如一。
用的墨是松煙墨,加入了鹿角所熬制的骨膠,珍珠粉、麝香等珍貴藥材與香料,色澤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