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年輕人沉不住氣。”
“王上欲如何回復?若答應與他結盟,在耶律鑄眼皮子底下文書往來,不妥。”
“那就不必回復,我們殺過去。”
李瑕馬上就做了決斷。
決斷得非常快,不論玉龍答失聰明或不聰明,李瑕要的是他的身份,要的是汗位之爭繼續下去,要的是讓忽必烈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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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昌到北庭正常行軍需要四五日,李瑕僅用了兩日。
兵馬在天山腳下歇了一夜,清晨出發,直撲耶律鑄的大營。
玉龍答失派來的信使作為向導,為李瑕指點了幾個營盤的兵力分布。
“耶律鑄帶了兩萬人駐扎于此,守著山谷,這里離別失八里城還有十五里。玉龍答失王子的駐地夾在哈答駙馬、宗王孛羅赤的駐地之間,再后面就是耶律鑄的大營......”
李瑕望了一會,認為耶律鑄還是穩的,這樣布置,敗了也不至于大敗,還能撤回去。
這是不求勝,只求穩的戰術,像個烏龜一樣最是難啃。
“你現在回去,通知你的主子,盟兵已經到了。”李瑕道,“我要襲擊那哈答駙馬的營地,讓他去殺了宗王李羅赤,記住了?”
“記.....記住了。”
“霍小蓮,你帶人跟著他去。”
“是!”
李瑕回頭看了身后諸將一眼,又換作蒙語命令德蘇阿木、察察兒為先鋒前去襲營。
他只派遣了一萬精騎,余下的兵馬則繼續留在山坡處作為策應,以防出現變故......
如果只看人數,十萬大軍聽起來很可怕。
但李瑕只覺得他們臃腫、笨拙。
蒙古騎兵們的駐地從庭州一路綿延到輪臺,拉成兩百余里的防線,根本就不可能在一天之內反應過來。
要調動十萬大軍,必須有合格的、能服眾的統帥、將領,且形成一套有效的指揮
體系。
耶律鑄卻是一個讀漢家詩書的契丹人,平時任文官、參謀,輔佐一個宗王出征,可以出奇計、管后勤,無往不利。但合丹一死,蒙古諸王就不可能由他如臂使指。
也就是說,諸王這些兵力最多只能做到各自為戰。
李瑕若攻那哈答附馬,只需考慮這一部的數千人,以及相鄰駐扎的援軍。
就像一只蚊子要叮一頭大象,不必害怕大象的體重,只要躲著那一條尾巴就足夠了。
從山坡上望去,萬騎已殺入敵營,騰起火光。
廉希憲舉著望筒看著,沉吟道:“若我們來得夠快,此時只須玉龍答失一響應,漠北諸王可馬上反戈一半人。”
“晚了。”李瑕指了指西面,道:“耶律鑄已然發現我們了,而玉龍答失的領地還未有反應。”
“那我們還來......”
廉希憲話到一半,忽沉吟片刻,輕笑一聲,道:“也好。”
“善甫兄想到什麼了?”
“王上這招棋是將了耶律鑄一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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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桿車上,耶律鑄手里也拿著一個望筒。
經過這麼多年與李瑕作戰,望筒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工藝本就極為簡單,只是所需要的玉石紫晶過于貴重,蒙元軍中暫時不算普及而已。
李瑕軍中所用的已非玉石紫晶,換成了很透亮的鏡片,此事控鷹衛也正在探查。
這次正因為耶律鑄的探馬有望筒,又能借助天山地勢登高望遠,才不至于完全被李瑕打得措手不及。
今日耶律鑄接伯顏回到大營時,得到了兩個消息。
一是探馬發現李瑕已行軍至二十余里之外,二是玉龍答失正在串聯哈答駙馬。
耶律鑄當即就打了一個冷顫。
他本以為李瑕擊敗合丹,至少要在高昌城休整五日。沒想到轉眼就到眼前,來得著實太快、太驚人了。
這種情況下,他若稍有猶豫,等李瑕兵馬殺到,玉龍答失一響應,諸王大亂,死的就是他耶律鑄。
只要晚半個時辰做決定,等耶律鑄一掀帳簾,只怕外面已站滿了叛軍,箭矢就能把他射成刺猬。
勝敗生死就在那一念之間。
他立刻就下令殺掉玉龍答失。
如果不是被逼到這一步,耶律鑄絕不愿親自動手殺蒙哥汗之子。
他深知自己只是黃金家族的家臣,而玉龍答失無論做了什麼,都是黃金家族的子孫,是陛下的親侄子。
家臣敢動手殺宗親......或者說奴才敢動手殺主子,影響極深。
但現在是你死我活......
從望筒中望到李瑕的兵馬殺入哈答駙馬大營之際,有人上了望桿車。
“丞相,石抹初七回來了。”
耶律鑄放下望筒,只見自已的心腹已趕回了大營。
他遂下了望桿車,道:“進帳說吧。”
“是。”
走進帳篷,石抹初七道:“已殺了阿速臺、玉龍答失。”
耶律鑄點了點頭。
蒙哥的兒子當中,唯有玉龍答失是忽都臺大皇后所生,最能號召諸王。
昔里吉、辯都雖然也是蒙哥之子,威望就弱了很多,雖然也有。
“還有兩個呢?”
“老八帶人去了,在李瑕進攻之前就過去了,不會失手。”
“很好,這個你拿著。”
石抹初七雙手接過耶律鑄遞來的一枚玉石,還在想這是做什麼用的,一把匕首已桶進了他的喉嚨。
“呃…”
耶律鑄執匕的手一按,親手殺死了這個心腹。
尸體倒在地毯上,他無奈地閉上眼,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