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想到這里,便看到一道人影自館外向這邊匆匆趕來。
“史丞相、聰書記”
王鄂是金末的狀元,開封破城時為張柔所救,如今是翰林學士承旨,負責擬圣旨。
他今年已有七十三歲了,邊呼喊邊跑,氣喘吁吁動作僵硬的樣子,看著便讓人既擔心又心急。
而在他身后追趕的則是女真大儒徒單公履。
史天澤、劉秉忠連忙迎上。
“狀元公慢些,何事如此急切?”
“陛下已動身回燕京”
“我們知道,知道。狀元公莫急,慢些說。”
王鄂喘得說不出話來,忙抬手招呼身后的徒單公履,讓他快把消息告訴史天澤與劉秉忠。
徒單公履方才上前,道:“方才得到陛下品諭,要我等擬旨,準備下召改國號”
“真的?!”
便是素來沉穩,行事不露聲色的史天澤也難以自持地泛起驚喜之色來。
史天澤甚至因為這兩年的南陽之戰、韓城之戰沒能盡全力而有些羞愧。
劉秉忠一個激靈,已是欣喜若狂。
回想起王統之死,他本以為陛下會開始猜忌漢臣,當時卻沒想到近年間這些漢制會來得這般快。
這些年總有遺民說,助蒙古人行漢法之事行不通,但現在他們用事實證明了這條路沒錯。
蒙古崛起于沙漠,五十年而將定天下,終將在他們這些人手里蛻化為正統漢家王朝。
“真的,待陛下還于燕京,便下詔改國號”
中統四年,十一月。
鼓樂聲在燕京城蕩開,有人在高聲宣讀著詔書。
“誕膺景命,奄四海以宅尊;必有美名,紹百王而紀統。肇從隆古,匪獨我家”
詔出自于徒單公履之手。
徒單公履是女真人,卻能為不懂漢語的忽必烈寫出這等錦繡章。
因為天下就是需要這樣的詩書章。
“我太祖圣武皇帝,握乾符而起朔土,以神武而膺帝圖,四震天聲,大恢土宇,輿圖之廣,歷古所無”
隨著這詔書繼續往下念著,站在群臣中的張易聽著聽著,已是雙目微濕。
張易如今官任燕京行省參政,他已得到消息,在今日定下國號之后,他將改任為察事親軍都指揮使司的都指揮使,也叫控鷹衛指揮使。
這是大蒙古國從未有過的官職,為了應付李瑕而特設的。
他會是大元正式建國之后第一個加官之人。
接著,只聽那詔書已念到了下一句。
“可建國號曰大元,蓋取易經乾元之義”
至此,他們腳下這片土地,正式更名為了大元。
“嘉與敷天,共隆大號!”
“嘉與敷天,共隆大號”
大典很隆重。
更隆重的是金亡三十年間無數中原人的期待終于在這一日得到了回應。
對于他們而言,大元皇帝陛下的君恩深重,唯有以死相報了。
短短幾日之后,張易一邊還在組建控鷹衛,一邊已挑選了十二名精干校尉分別帶人南下。
大元初立,中原亦有了新的氣象;控鷹衛初立,正是立功之際。
人心振奮,北平阿里不哥、西定李瑕,像是指日可待
===第869章 不符===
長安。
秦王府大堂上,一份重要情報剛剛被展開。
“忽必烈已改國號;阿里不哥放棄哈拉和林,轉攻阿魯忽”
李瑕聽了,把地圖上哈拉和林處擺著的兵棋移向西。
但他想了想,忽停下動作,向堂上的郝天益、董用問道:“在蒙人眼里,哈拉和林這座都城意義大嗎?”
郝天益道:“蒙人逐草而居,對都城雖有膜拜,但怎麼說呢,絕對沒有開封對宋人那麼重要。”
“宋人丟了開封,也還沒亡國。”董用嘲諷了一句。
李瑕遂看向他特意召來的胡勒根,問道:“你看呢?”
胡勒根撓了撓頭,想了好一會,答道:“在蒙古人眼里,大汗不是占據在哈拉和林城的那個,而是打敗敵人的那個。”
“總結得不錯。”
李瑕隨口夸了胡勒根一句,也理解了阿里不哥為何會直接放棄哈拉和林。
搶兵力、搶錢糧比占著哈拉和林重要。
再結合去年從耶律希亮處聽到的關于西域的情報,他已能推斷出蒙古汗位之爭的大概走向。
簡單而言,阿里不哥先是派支持他的阿魯忽去繼承察合臺汗國,再命令阿魯忽征集察合臺汗國的兵馬、錢糧,供他與忽必烈征戰。
當時李瑕只聽阿魯忽能征集十五萬大軍就確定此人絕對不會臣服于阿里不哥。如今這形勢,可以說是早有預料。
接下來怎麼做?
需要再給忽必烈找些麻煩,不能讓其太輕易就滅了阿里不哥。
說是找麻煩,無非是出兵了。
難題在于,經歷了去年一整年的戰事,川陜也是疲憊不堪。
若是擠一擠錢糧與兵力,一兩場小的戰事倒是能夠支撐,但也得看蒙軍的兵力。
比如,若是派一兩萬人與小股蒙軍打一打,攻下幾個城池,之后分兵守衛,這就是李瑕目前能做到的極限了。
但若是遭遇大股蒙軍,將他的這一兩萬精兵堵在防線外回不來,糧草一斷,全軍覆沒。蒙軍再殺過來,防線上兵力又捉襟見肘,那就是偷雞不成反惹了大麻煩。
現在能進攻的只有兩個方向,興慶府、延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