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終于登上了藍關。
北面是一望無際的關中平原,最遠還能望到長安西郊的白鹿塬,那里田地肥沃,村莊近年來日漸稠密,不久前吳澤才剛隨著吳潛去遷移百姓。
一轉身,南面是連綿險峻的秦嶺群山,秦嶺之險峻一覽于眼中,萬仞高峰,駭人心神。
無怪乎說“寸步教人不得游”,無怪乎說“雪擁藍關馬不前”。
“彭!”
大石砸在戍樓上,屋頂被砸塌,瓦礫橫飛,塵煙滾滾,宋軍士卒們呼喊著,構著了一幅戰亂的場面
“小郎君,太危險了,下來了!”
身邊的隨從大喊,吳澤不理,徑直向南面城頭走去。
吳潛年邁,還在后面的山道上,吳澤先登城與摟虎見了一面,才交接了物資與民壯,摟虎便匆匆跑掉了,遂無人能喝止他。
“彭!”
“沙土!得用沙土埋!”
“金汁倒下去!”
“娘的,他娘的,南陽老鄉啊。”
“你管他老鄉不老鄉,給老子倒下去!”
“戍樓倒了!戍樓倒了!”
“二狗!干,換個人來堆砲啊!額干你們祖宗,堆砲啊,不然額怎麼砸”
“”
耳朵像是要炸了。
吳澤卻又向城垛邊走了幾步,看到箭雨“嗖嗖”射上來,一個軍漢沖他吼了一句“沒甲的滾開!”
他遂讓開,又見幾個民壯正在燒一缸金汁,那味道
強忍著要嘔出來,吳澤卻留意到那裝金汁的是個大瓦罐缸子。
當然是瓦罐缸子而不是鐵鍋,哪有那許多鐵器,但瓦罐缸子就是重了些。
很快,他已走到一座砲車后面,帶著兩個隨從開始堆石頭。
旁邊是兩個被砸死的年輕人,拉砲車的民壯則是滿口粗話。
“終于堆了!額干你們祖宗用力,一,二!”
“彭”
“射中了!”
“呼!破虜!破虜”
忽然,聽得一陣歡呼,吳澤轉頭看去,只見摟虎立在那已倒塌了一半的戍樓上,手持一張大弓。
再看城下,卻是一名正指揮攻城的蒙軍百夫長被摟虎一箭射下了戰馬,使得千余名攻城民壯陷入一片混亂。
吳澤遂覺得,摟虎那微微瞇著的眼神實在有些威風
據許多臨安來的官員說,慶符軍出身的將領頗傲。
吳澤對摟虎的第一印象也是如此。
接收物資時摟虎沒說幾句話,只看了一眼就走了;城頭上一箭射敵,眼神凌厲。
但這日傍晚,蒙軍退去之后,摟虎那凌厲之氣也便消了,站在那自言自語地滴咕著。
“戍樓咋砸塌了戴先生沒了”
“將軍,該去迎吳相公了。”
“吳相公?”
摟虎解下頭盔,撓著頭,道:“對了,我剛才好像見了個誰,送糧來的,是誰來著?人呢?”
吳澤這才上前,拱手,第二次通報了名字,道:“在下吳澤,字伯常,下午與摟將軍見過。”
“哦,我戴先生沒了,輜重該怎接收我不懂”
“戴先生是誰?”
“參謀。”摟虎煩躁地又拍了拍頭,道:“沒有參謀,我打不來仗了。”
吳澤看著他黝黑的面容,覺得這個不愛說話的將軍其實并不狂傲。
===第807章 不速之客===
“吳相公站這里看,這里看得遠”
“蒙軍有多少人?”
“不知道。”
“祖父,摟將軍是真不知道,因藍關城下地勢并不寬闊,蒙軍又驅百姓攻城,暫還不知其主力有多少人。”
吳潛緩緩點了點頭。
在他這年紀,連續兩月為戰事轉運物資、遷移百姓,已是疲憊不堪,今日幾乎攀不上藍關。
但此時站在城頭,他還是恢復了健朗的模樣,凝視著遠處的蒙軍營地許久,又問道:“商州破了嗎?”
“不知道。”摟虎應道。
吳澤又道:“摟將軍是說,商州上次傳消息還是說武關告破、商州告急,之后蒙軍便已堵到藍關城下,暫不知商州情形。”
“不是我說的,是戴先生說的。”
吳潛瞥了摟虎一眼,又瞥了吳澤一眼,似乎嘆息了一聲,道:“商州應該還在。”
“祖父如何知曉?”
“數蒙軍營帳,眼下主力大概三五千人。這兵力拿不下武關,必然還有其他兵力,很可能在攻商州。”
摟虎不由佩服,贊道:“吳相公比戴先生還厲害。”
吳澤卻是大驚道:“也就是說,之后蒙軍還有萬余人會殺過來?”
吳潛不理會這些,問道:“藍關還有多少人?”
“精兵兩百,民壯一千。”
“好吧。老夫帶了兩千民壯前來關城中糧食、盔甲、箭失等輜重所余幾何?”
“不知道,戴先生記的。”
吳潛又是嘆息一聲,道:“老夫來清點吧。”
摟虎許久沒洗頭了,總是忍不住撓。
他覺得吳相公都親自來給他當參謀了,自己卻一問三不知,也只能明日再射殺個百夫長讓吳相公高興高興。
吳潛卻是高興不起來。
摟虎山民出身,以前連漢話都說不清楚,算是慶符軍出身的將領中最少智略的一個,但擅于廝殺、箭術高超這些他都是知道的,所以這趟來就是幫摟虎守住防線的。
這是關中南面最后一道防線了,退無可退了。
藍關還能組織起像樣的防御,這讓唆都很詫異。
他隨忽必烈征過大理,當時蒙軍攻龍首關不下,忽必烈遂令一小股兵馬翻越蒼山,這支人十之八九死在蒼山之上,但存活下來的勇士從山頂直沖而下,大理君臣以為天人,嚇得魂飛魄散,棄城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