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已五日過去,若兩日拿下關城,三日急遞消息,消息該到了才是。
“石千戶派信馬來了沒有?”
“報將軍,沒有。”
董文蔚皺了皺眉,有些疑惑。
他再次思考了一遍,是否有像秦楚藍田一戰的楚軍般被前后包圍的可能。
他很快想到自己已布置好兵力防著金州劉元禮、襄陽呂文煥,且劉元禮不可能敢出兵,呂文煥不可能會想要出兵。
宋軍沒有援兵,那己方取白陽關便絕不會有意外。
無非是晚了兩日攻下罷了。
“快馬催促,讓他速取白陽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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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盟主“1422508578330202112”加更,感激~~盟主是前幾天打賞的,一直沒能加更出來,所以晚了幾天,現在補上~~
===第806章 唐詩===
霸河發源于藍田縣境內的秦嶺北坡,自南向北流入渭水。
“楊柳含煙霸岸春”的霸河繞過“藍田日暖玉生煙”的藍田,本是長安郊外最美的兩個意象。
船只從霸河艱難地朔游而上,吳潛有些念戀地看著兩岸風貌,道:“朝沿霸水窮,暮矚藍田遍,關中風物怎麼也看不夠原來只有在關中,才能作出盛唐的詩。”
扶著吳潛的是他的孫子吳澤。
吳澤有些焦慮地看著岸邊奔逃而過的民兵,心里正嫌腳下這運著輜重的船逆流而行太慢,恨不能下船跑向藍關。
沒想到祖父卻還在這慢吞吞地談唐詩,未免人風氣太重了。
吳澤沒有這種人風氣。
他父親吳實是吳潛的第四子,早年間因眼看胡虜肆虐、家國多難,遂棄從武,于京湖從軍,后力戰而死。
吳澤繼其父之志,因此不像堂兄弟們專心科舉章,還習了一身武藝、兵法。
他是兩年前被姜飯擄到長安的,待到長安一看終于見到原以為已暴亡于潭州的祖父還活著,哭得死去活來。
吳潛對于李瑕這個藩鎮是何看法不提,吳家三房、四房的年輕人當時便已有了自己的傾向。
吳澤平日不說這事,但他的想法其實已顯露在他眺望藍關時的焦急眼神里。
沒心情聽唐詩了。
“盛唐有關中,見得黃河,見得秦嶺,才有黃河之水天上來,才有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大宋沒有這般大氣的詩了,我這狀元寫了一輩子詩詞,寫不出,我只會寫報國無門空自怨,濟時有策從誰吐,庸才啊庸才,老而昏庸。”
吳潛說得很慢,與兩岸匆忙倉促的情形顯得格格不入。
說到后來,他自嘲地笑了笑。
“這場仗打完,再見到李可齋,他又要笑我了,關中風物算甚?他若在河西建了不世之功,還要寫出愿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這樣的千古名句。”
“孫兒愿奮力殺敵,助祖父全謝安之功勞。”吳澤道。
他為人至孝,心里雖著急,卻還肯陪著吳潛慢慢說話,還應了一首唐詩。
“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靖胡沙。”
吳潛聞言卻是皺了皺眉,須臾又釋然,道:“這詩雖不吉利,但胡真真唱過之后,軍中很喜歡,詩確實是好詩三川北虜亂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
說到這里,吳潛轉頭看著自己的孫兒,欲言又止。
之后,抬頭望向北面,他才把那句想說的話說出來。
“四海南奔似永嘉,靖康之恥真像是永嘉之亂。我輩終日念叨謝安,謝安,但謝安之功勞不夠。”
吳澤一驚。
若非當世人,絕不明白謝安在大宋士人心中的地位。
當苻堅率百萬大軍南下,欲吞滅東晉,唯有謝安,淝水之戰擋了北方雄師。
這偏安江南的大宋朝士人太崇拜謝安了。
問當今人物,豈無安石?
但今日吳潛卻說謝安的功勞不夠。
這一句話之后,吳潛并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他胸臆中似有豪情,只是太過蒼老,已迸發不出來。
“關中真好啊。”
最后,老人這般感慨著。
他眼前是唐詩里的關中,是他治理好的關中,所以一定要叮囑孫子幾句。
“得守好關中啊,莫再像永嘉之亂。”
慢吞吞地說了這麼久,花費了這許多時間,吳潛想說的無非也就是守住疆土的愿望。
但說了這麼久,花費了這許多時間,其實也沒能說盡。
言語終究是不足的。
吳澤咀嚼著那句“謝安之功不夠”,略有所悟,問道:“祖父,但若是功勞比謝安還大,那便不是功勞,是要抄家滅族的大罪了,怕是連郡王也難免吧?”
“老夫不過隨口一說罷了,此番能保得了關中便是難得,其余的,另說吧。”
“船快到了,孫兒扶祖父下去。”
“莫扶,戰事在眼前,讓士卒們見了,還當援兵都這般老弱,一會先去把物資清點了還有你啊,心不能急,臨陣最忌諱心急。”
吳澤今年二十三歲,原本因他父親殉國的戰功是能蔭補一個官職的,三年多以前他便想要去襄陽任官。
但當時吳潛正好卷入了儲位之爭落罪貶謫,此事便耽誤下來。
這年輕人習得與武,今歲還是頭一次上戰場
走上藍關,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很重。
因為藍關很高,它處在秦嶺之中,而關中與秦嶺的高度落差極大。
從藍田縣走上藍關古道,短短十幾里路,高度卻攀升了近四百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