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分析阿術還能走哪里。
“九和熟路九和熟路”
這不是李曾伯這些天第一次念這個名字。
九和熟路,是他給蒙軍滅大理國的路線取的名字。
在忽滅烈滅大理之前,蒙軍曾攻過大理一次,算是踏路問道。
當時李曾伯任廣西經略安撫使,他派屬下謝圖南出使大理,敏銳捕捉到這個情報,上了帥廣條陳五事奏,稱一支蒙軍行吐蕃界中,不經過四川,攻入大理境內,破三城,殺三節度,兵鋒直至大理之九和鎮。
李曾伯上這封奏折,比忽必烈滅大理還早四年。
可惜他沒能挽回西南局勢,只打探到了一條九和熟路。
“那蒙軍能否從吐蕃殺到成都?”
李曾伯老眼中愈發充滿焦慮。
廉希憲一直在擔心陰平古道,這幾乎是能預算到的極致了。
但也許還有比陰平古道更難以提防的道路防不勝防啊。
最好的結果,是廉希憲能引阿術決戰才行。
如今李瑕在川陜的兵力與大宋以前不同了,有野戰決勝的實力。
這一戰若能再摸索出更多以騎制騎的戰法
“大帥!蒙軍動了!”
戍樓外響起一聲通報。
李曾伯連忙出了戍樓,抬起望筒向城外望去。
只見一隊隊蒙軍竟是向西北方向滾滾而去,一路揚得塵煙漫天。
“西面?西面廉希憲沒能成功?沒能成功”
李曾伯愣在那兒,感到無比的失望。
他守了一輩子了。
一輩子只能守,這種仗打得太憋屈、太憋屈了!
這一次失去了決戰殲敵的機會,垂垂老朽之軀也不知還能不能看到大宋將士與蒙虜野戰得勝
“罷了,罷了,傳快馬告訴他們,川西務必要防蒙古由吐蕃入境防、防、煩啊。”
阿術策馬而行,大軍一路向西。
他像是要突破臨洮的宋軍防線,殺往河州。
河州并非李瑕的地盤,他可以在河州休整,而河州往南,便可往阿壩草原。
但其實他并不打算去阿壩。
因為據可靠消息,李瑕已擊敗劉整急援隴西,兵馬剛出天水,正想尋求決戰
阿術才不會決戰。
一支支宋軍正在向鞏昌包圍而來,包括李瑕的援兵,決戰并不有利。
他要調動宋軍,把他們往西面吸引,一次次給宋軍好像能包圍蒙軍的機會。
然后,他突然北上,跳出重圍。
眼前是黃河奔騰,風卷馬嘶。
他要繞過整個隴西,騰挪千里,直奔涇河古道,殺入關中!
只要走一千五百里路途,防守空虛的關中就在他的眼前,比走吐蕃快得多。
阿術哈哈大笑,揚鞭向東。
“勇士們!鞏昌的小打小鬧受夠了,我們去京兆府,有十倍的金銀、女人任你們拿,破城不封刀!”
回應他的,是勇士們的咆哮,以及馬蹄踏在黃土地上的如雷響聲。
黃河、黃土終于穿入涇河河谷,又沿河而行數日,前方便是涇川。
涇川再往前,就是淺水塬了
===第759章 圍堵===
一只野豬咆哮著,繞了一圈,撒開蹄子撞向前方的騎兵。
“嗖。”
箭矢射中它的腹部,是另一名騎兵繞到了它的側方射了一箭。
野豬呲牙大怒,另一側卻又中了一箭。
終于,它流了太多血,已無力反抗,在騎兵的斡腹中嗷嗷哀鳴著倒下去。
斡腹本就是打獵的戰術,而打獵和打仗有時是相通的。
騎兵們呼喊兩聲,喝令仆從軍把野獸的尸體拉回大營。
蒙軍大營就在涇川城往東二十余里。
他們原來是一路急行軍,到了這里之后忽然停了下來,散出探馬……似乎是因為前方有宋軍封路了。
當然會有宋軍,只看是多是少、防得牢不牢,蒙軍士卒們對此并不在意,因為他們很相信他們的統帥。
野豬肉在篝火上烤了一會,端進阿術的帳篷。
阿術隨手抓過肉,嚼著,繼續聽著探馬的匯報。
他對潛出間道很有經驗,始終提防著被敵兵伏擊,既派了先鋒走在前面,又派了許多探馬登高望遠。
“宋軍堵在前方六十里,占了城,又在城外挖了壕溝,建了高壘,把道路封死了……”
聽到宋軍挖溝建壘,阿術警覺起來,感到宋軍是早有防備。
但不應該。
東線的戰報已經傳到了六盤山,之后又給到了阿術手里。劉整與張玨在北洛水一戰,有兩千余探馬赤軍向北而逃,穿進黃土臺塬。
最后,只剩數十人走涇河谷道,逃到六盤山,他們在關中時便探得劉整敗了,但也重挫宋軍,殲敵近萬,畢竟是號稱“賽存孝”的大將之才。
阿術還從他們嘴里得知涇河谷道上宋軍防備空虛。
在鞏昌時,探馬也確確實實望到了李瑕領著五千騎兵趕到天水。
待撤出鞏昌,阿術也確定至少調動了三萬宋軍圍追堵截,包括李瑕、廉希憲都被牽制到了鞏昌以西。
推算下來,可以確定關中空虛,涇河谷道守軍不足。
但現在看來,也有另一種可能,宋軍故意放小股逃兵出涇河谷道,并放出假消息,吸引他往這條路走。
假消息是摻夾在“劉整敗了”這個真消息中,阿術一開始并未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