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似道卻已踱了幾步,下令道:“偽造米、布、茶券之事停下來,給我先弄清楚此中原由再談。”
“是”
次日。
廖瑩中領著兩名官員再次進入賈府。
這兩名官員,一個已年逾五旬,神態瀟灑不羈;另一個年不到四旬,舉止端重,帶著一板一眼的表情。
“平章公,人帶來了。”
“見過平章公。”
賈似道回過去看去,目光先是落在那五十來歲、神態瀟灑的官員臉上,似不經意地搖了搖頭。
“道古來了,你看出了李逆那鹽券中的的把戲?”
“久未見平章公,平章公風采依然下官以為,那鹽券上的數字確有玄機。”
“說。”
“是,平章公請看,這張是真的川陜鹽券,正面該是串數字,乃為編號,想必是每段數字表示川蜀各地不同的交引鋪,故而可追查出偽券來源”
“你能認出這些數字。”
“已能認出。”
賈似道沉吟道:“背面的數字與這編號有所關聯?”
“不錯,背面這數字是根據這編號推演出的。也簡單,二程之術。”
“哈?”賈似道一看便明白,“原來如此。”
“但這是上個月之前的鹽劵,請平章公再看這張米券,大不同矣。”
賈似道沉思了片刻,不由皺眉,喃喃道:“想不通。”
“不僅有天元術,還有負數。”
“負數?你可解得開?”
“這米券背后恐有高人,小官該能解,但還需時日。”
賈似道點點頭,不太愿意在這種小事上多費工夫,打算勉勵幾句,將事情交代下去。
忽見有仆役急奔而來,跌跌撞撞沖進院中,臉上還帶著驚慌之色。
賈似道忽感一陣心季,快步出了堂,攔住這仆人,低聲叱罵了一句。
“何事?”
“阿郎,不好了不好了瑞國長公主薨薨了”
“你說什麼?”
“長公主病故了阿郎!阿郎!”
大內,慈元殿。
全久正坐在那看書,一邊聽著內侍低聲稟報著什麼。
待她又翻了一頁,那低語聲也正好停了下來。
“知道了,去領賞吧。記住,此事到此為止了”
待看著那內侍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全久才放下手中的書,低下頭,自想著什麼。
記得是很小的時候就與那位表妹一起玩了吧?
“表姐你為什麼要學規矩啊?我就不用,想玩就玩。”
“公主不一樣的。”
“表姐喜歡這個玉鐲子?那給你吧不心疼啊,我有很多的,特別多。”
“謝公主賞賜”
賞賜、賞賜、賞賜,那聲音在腦中不停回蕩開來。
全久抹了抹眼角的淚,喃喃道:“我也不想的,但,到此為止了”
===第715章 碰撞===
樞密院公房內,楊輝坐在那籌算了許久,擱下毛筆,沉吟道:“我不明白。”
“確實難,但你我可解得開。”
秦九韶捻著胡須笑了笑,又道:“每張券引都是一樣的,先有了編號,再以天元術算出一串數字印在背面。背面之數雖不同,然算法只有一個。”
“我并非是說這個。”楊輝道:“是不明白為何要偽造蜀地券引,朝廷若不愿給地方鑄幣之權,只須下詔”
“別無它法了。”
秦九韶只用這一句打斷了楊輝的話,又道:“不僅要算出這券引上用于防偽之數字。與蜀地貨幣之爭,你我之才干可得大用啊。”
楊輝對此反應十分平靜。
秦九韶反而有些喜意,眼睛里發著光,手中筆走龍蛇,嘴里偶爾喃喃自語。
“這蜀地數字用起來倒方便”
兩人俱是數學大家,僅半個時辰便將廖瑩中給的三十余張真券引上的數字籌算了一遍,各列了幾個算法,但一時還不能確定蜀地是哪種。
秦九韶走到門邊向外看了看,又道:“平章公還未吩咐,或還能再見見我們,且等著,不急走。”
“依道古兄所言。”
秦九韶又坐下,拿起茶葉看了一眼,贊道:“瑞龍茶,好茶。”
他怡然自得,就在這樞密院的公房里煮起茶來。
“謙光可知?我馬上要被貶謫梅州了,幸而又遇此機會。”
楊輝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欠了欠身。
秦九韶動作瀟灑,又道:“川蜀,我十分了解。家父曾任官巴州,嘉定十二年,興元兵變,叛軍進占巴州,家父才避回臨安。寶慶元年,家父又任潼川知府,我隨他入蜀,彼時蒙軍肆虐,我于民間募集義兵,游擊蒙虜,那年,才十八啊”
“道古兄抗虜之事跡,我亦有聽聞,感佩不已。”
“這段經歷,雖比不了李瑕,然于潼川府路練兵克敵,我可謂與李瑕有過相似經歷?”
“是。”
秦九韶眨眨眼,笑問道:“那,若平章公起用你我、對付川蜀劵引,謙光輔我,可好?”
楊輝倒沒想到他這般直接,愣了愣,點點頭,應道:“自是如此。”
“多謝。”
秦九韶更顯瀟灑,煮水泡茶,動作一氣呵成。
楊輝卻不知再說什麼。
他久聞秦九韶之名,知道對方是真正的天才,星象、音律、算術、詩詞、弓、劍、營造、騎術、蹴鞠之道無一不通,無一不精。
但,太過醉心仕途,也太好鉆營了。
在官場營營至五旬,如今竟已到這般直言不諱求官的地步,未免太
“道古兄。”
“嗯?”
“恕我冒昧。”楊輝猶豫片刻,還是道:“仕途終不可強求,你我皆不是擅于官場經營之人,不如于學術”
“謙光啊謙光,”秦九韶感慨著,道:“我十八歲起鄉兵抗蒙;二十一歲擢縣尉,葺城樓、平抑瀘州蠻夷之亂;二十四歲中進士,魏相公青眼有加為官三十年,政績斐然,吳相、賈平章公相繼倚重我之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