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生雖不懂兵力,但聰慧敏達,能夠理解馬千的敘述。
這是大宋將士二十余年總結出的防守經驗,從孟共、余玠,到蒲擇之、呂德,都曾布置過重慶府的防御。
蒙軍尚且難以攻克,何況李瑕?
于德生順著馬千的指點,全盤考慮著整個防守策略,確實想不到李瑕還能有什麼攻下重慶的可能。
最后,他只能問道:“李瑕擅用間,重慶府不會有李瑕的細作吧?”
馬千搖了搖頭,道:“重慶山多地廣,防御不僅靠城門,少量細作無用。且我在于先生歸來之后,立即傳令各地戒嚴。”
“話雖如此,還是得小心。”
“不錯,待李瑕真動兵了再談吧,我已廣派哨探,打探成都、漢中動靜。”
“如此就好。”于德生道:“想必臨安已收到我們的消息,左相正調兵入援。”
馬千悵然。
本以為右相下令、左相庇護,必能立下大功,沒想到死了個兒子。
于德生見他神情,又道:“請馬將軍放心,只需守住重慶府,左相依舊會為將軍請功。”
此時府衙內還是一片安詳,兩人分析過后,皆認為李瑕到現在還未有出兵的動靜,也許不會來攻重慶了。
還不如談談往后的前程富貴
下一刻,馬千回過頭,大步走向堂外,看著外面那匆匆趕來的哨探。
“何事?!”
“報將軍,李瑕”
馬千冷笑,顯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問道:“他從成都出兵了?”
“不不是李瑕已至合州,擺出儀仗,命命將軍前往前往謁見”
馬千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李瑕就到合州了?
成都都還沒有兵馬調動跡向,怎麼就到合州了?
“多少人?”
“不知多少,但”
“曹琦怎麼回事?!為何不拿下反賊?!”
馬千問的曹琦乃是合州守將都統制,正是他心腹大將。
他早已將程元鳳密令示于曹琦,命他鎮守合州,若遇李瑕,格殺勿論。
眼前的消息卻實在叫人云里霧里。
莫不是曹琦不敢動李瑕?先將李瑕拿下了?
“曹都統曹都統他”
馬千大怒,喝道:“吞吞吐吐,快說!”
那哨探回身一指。
馬千回頭向院門外看去。
目光落處,有另一名哨探惶惶然捧著一顆頭顱不敢入內。
而那頭顱竟是曹琦的。
曹琦死前猶虎目圓瞪,眼神中滿是憤怒。
“怎麼回事?!”
“李瑕李瑕給將軍下了下了”
馬千一把搶過那哨探掏出的書。
只掃一眼,已是怒氣沖天
于德生驚疑未定,湊上前問道:“李瑕兵至合州了?為何一點動靜也沒有?”
“李瑕并未出兵,成都確沒有調動過兵馬。”馬千喃喃道。
他閉上眼,又想到了兒子的死。
“何意?李瑕只帶了他那數十人取了合州吧?以將軍之布置,這不可能”
“該是合州副都統張世昌降了,此人是王堅舊部。”馬千神色落寞,道:“我本以為王堅忠誠體國,其部下不會附逆,沒想到啊。”
“王堅?他是鄧州人吧?”
于德生自沉吟道:“鄧州乃宋金分界,劉整出身鄧州穰城,屬金國。王堅是鄧州彭橋,屬大宋本以為忠誠體國,終究是與北歸人瓜葛太深了。怪不得李瑕舉薦王堅鎮守隴西。”
分析著這些,于德生目光始終落在馬千手上那公上。
終于,馬千遞了過來。
“于先生想看便看吧,他太狂妄了。”
那書上沒說什麼,但從頭到尾,李瑕都是命令的語氣。
“付罪將夔州路安撫使馬千,爾敢遣我治下將士,擅襲朝廷要官,命爾自縛至合州請罪,若敢不從,以謀逆之罪格殺勿論!”
于德生搖了搖頭,心中苦澀起來。
馬千說的不錯啊,李瑕若是開戰,短期內確實攻不下重慶府。
蜀中將士不會從吳曦那樣擅起戰亂的叛臣。
但現在,李瑕親至合州,宣布重慶兵馬也是他治下之將士,厲聲質問馬千彷佛馬千才是那個叛臣。
于德生耳邊彷佛還能聽到李瑕的譏嘲。
想打仗?會守城?
論名義、論官職、論功勞、論將士與民心之所向,你馬千有什麼資格與堂堂蜀帥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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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章 豈曰無兵===
在府衙大堂上枯坐了很久之后,于德生往椅背上一靠,搖了搖頭。
“李瑕這應對,不算高明。”
馬千點點頭,附和道:“確實,跑到夔州路境內來擺制置使的威風而已,不高明。”
說完,他猶覺憤怒,遂又道:“不高明,但我居然沒想到,讓他鉆了空子。”
于德生喃喃道:“我曾想到了,但我以為他不敢來。”
“他怎麼敢的?”
“他算時日,程元鳳派人殺他,在得知他沒死之前,朝廷必不會宣布他是叛逆。我們是正月初十動手,消息一來一回近兩個月,那至少在三月初之前,他都還是四川閫帥。”
馬千道:“夔州路是我治下之地,各處都是我所統領之兵馬,他怎敢來。”
于德生說是那麼說,但換作旁人,就算知道三月初之前還是蜀帥,一般也不會有膽子還敢來。
怎麼可能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