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鳳臉上滿是頹然之色,看著賈似道,徑直道:“我可以罷相,但你須保住社稷門戶……李瑕不可小覷,最好是你親自掛帥入蜀。”
賈似道并不愿與程元鳳多談,只揮了揮手。
“我會看著辦的。”
這一句話之后,他倚在太師椅上,把玩著準備送給官家的玉杯。
這玉杯身薄如葉,紋理細如絲,將酒倒入,自浮出暖氣。
“自暖杯深不待溫。”
賈似道低吟一聲,心想著只送出這小小玉杯,樞密院之權便已是自己的了。
至于程元鳳?
“老廢物,當我不知你做何打算?依國制,宰相掛帥出征,若遇彈劾,不問其罪真偽,必須請辭。堂堂宰執去重慶?我怎可能中了你這低劣伎倆?”
一壺美酒倒入自暖杯,一縷清香飄起。
什麼貨幣錢糧,什麼功業王爵,已俱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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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4章 暖意融融===
臨安城春雨連綿。
天色晦晦,江南美景也顯得昏昏暗暗。
二月初依舊寒冷,雨水濺在身上冰涼刺骨。
大內宮城中,天子儀駕正徐徐從內夫人閣趨往延和殿。
宮城本就不大,這一段路雖只有五百余步,儀駕鹵簿卻還是安排得很周全。
抬著玉輅大驕的宦官有二十八人,前方引駕的,執華蓋的,捧著拂塵、香盒、金壺的林林總總有近百人。
終于,他們安全將天子送進了延和殿,沒讓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那赤紅的天子履袍之上。
趙禥穿赤紅常服,是因宋太祖提倡勤儉樸素之風,皇帝履袍并無太多花樣刺繡,以澹黃、赫黃、赤紅等純色為主,樣式簡約平澹。
殿中暖意襲來,春光融融。
賈似道起身,見禮道:“見過官家。”
趙禥連忙賠笑,道:“賈相公久待了,這惱人天氣,朕來得晚了。”
他在御榻上坐下,自有美姬上前侍候他飲酒。
今日程元鳳、葉夢鼎等人都不知求見了幾次,但這般天氣,趙禥不想見他們,推托自己病了。
他前陣子夭折了個兒子,正在傷心之際,宰執們也不好相逼。
也就是賈似道來,肯與他一起飲酒作樂,而非一天到晚板著臉勸諫,這才答應召見。
舞樂起,又有宮娥為賈似道陪酒。
君臣二人這才談起國事。
“請陛下節哀,禮部定崇國公之謚號為廣沖善王,不知可否?”
賈似道最先開口提的,還是給趙禥那夭折了的庶長子之后事。
這才是大宋朝如今一等一的大事。
趙禥漫不經心聽著,只顧喝酒。
他其實也沒見過兒子幾次。
記得好像是在前年,搞大了哪個婢子的肚子,但具體是哪個婢子已不記得了。
那時榮王與先帝還在,因此事發了火,但趙禥感覺得出來他們心里其實是很高興的。
當時只有葉夢鼎、楊棟那些人是真的很生氣,說殿下還未大婚,萬一壞了繼位之大事如何如何。
幸而有親生父親與兄弟殺了先帝,讓他直接當上皇帝了。
至于那個孩子,記得去年年初出生的吧?
小小一只。
當時看著就知道養不活,果然就沒養活。
再生便是了
等趙禥喝到微醺,心情大好,賈似道也終于說完了那繁瑣的喪葬之事。
之后,便獻上一個錦盒。
“臣深恐官家哀慟,特命人訪得一自暖杯,以暖官家之心。”
“好好好,快讓朕看看。”
美姬打開錦盒,捧出玉杯。
雪白的素手與那玉杯瑩瑩相襯,趙禥不由眼睛一亮,吩咐美姬繼續倒酒。
一杯暖酒下肚,他砸砸嘴,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連忙讓賈似道到近前敘話。
“賈相公,快與朕說說,用這自暖杯飲酒可有甚功效?”
“稟官家,此物價值連城自有原由”
賈似道掃了周圍美姬一眼,湊過去低語了幾句。
趙禥聽得大樂,眉飛色舞。
看著官家那期待的眼神,賈似道心里暗自譏程元鳳、葉夢鼎死板。
要掌握這官家實在簡單,只須將其當成廝混于臨安歡場中最蠢、最色、最好騙的那個罷了。
若非被李瑕陷害一遭,之后又被打壓防范,賈似道早便能讓趙禥成為他的傀儡。
但哪怕如此防范,近來趙禥還是漸漸感受到了賈似道的好。
這樣一個臣子,忠心能辦事,說話好聽,為人又有趣,對趙禥而言,比其它幾位宰執強太多了。
“賈相公,朕要是早些把國事交給你就好了。”
趙禥愈發與賈似道親厚起來。
“前些日子,宰執、大臣們都跑來說朕若不依他們的意思,便全都要請辭,弄得朕很為難啊”
賈似道忽然轉頭看了關德一眼,道:“退下去。”
關德一愣,偷瞥了一眼趙禥,強穩住心神之后,才不緊不慢向賈似道賠笑道:“官家還在說話,賈相公竟吩咐起咱”
“賈相公叫你退下去。”趙禥轉頭喝罵了一句,“你們也都下去,朕要與賈相公說話。”
他也只敢對宦官、宮人這麼兇。
關德連忙低頭,眼中已綻出驚色,但也只好領著旁人退出大殿。
賈似道不易察覺地笑了一笑。
圣卷已定。
這一年多以來,真正在朝中與他賈似道爭圣卷的人,根本就不是程元鳳、葉夢鼎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