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還不算熱,宋軍士卒已開始流汗。
李澤怡走在這一支隊伍中,只覺一切都是按部就班。
他不得不承認,陸小酉帶兵還不錯。
陸小酉平時看起來并不像是一個將軍,身材不算強壯,性格也不豪放,更像是個老老實實的農夫。
他本是瀘州廂兵,興昌六年,張實敗于紐璘,李瑕接管瀘州軍,當時陸小酉的都頭是汪大頭,受李瑕提拔。
于是陸小酉跟著李瑕打仗。
他打過成都、劍門關、利州、漢中,曾被選到李瑕的親衛營,去過臨安。
有經驗,在戰場上一點都不慌張,而且知道要做什麼。
他覺得自己也就這樣而已,并沒有什麼帶兵的能耐,兵法更是一點都不懂。
但就是這樣一個陸小酉,很快帶著五百士卒向南行了兩里地。
在他的指揮下,盾牌手在前,重甲兵保護盾牌手,弩箭手在后面放箭,長矛手把拒馬推開,使得敵騎并不敢馬上沖鋒。
而敵騎一次次沖上前引誘,陸小酉也像是沒看到一樣。
他一直在喊的就是“別怕,別管他們!”
漸漸地,士卒們的體力流失,尤其是重甲兵。
陸小酉的聲音也開始沙啞。
但宋軍的陣線已快要拉長到秦嶺
劉黑馬瞇起老眼,有些為難。
若宋軍只是固守駐地,他可以輪派騎兵去不停襲擊,直到宋軍斷糧、力竭、士氣低落。
但李瑕借助地勢,擺出一字長蛇陣不,是雁形陣,李瑕是打算擺出雁形陣。
到時,宋軍在渭水與秦嶺之間排成一排,便不再給騎兵迂回兩翼的機會。
眼下劉黑馬有兩個選擇。
一是集中兵力,準備沖鋒,沖開宋軍那薄弱的陣線,但騎兵沖擊那樣長槍如林,布滿拒馬的陣線,必然傷亡極重。
二是趁著宋軍還未封住平原,派遣騎兵繞到其后方。好處是可以尋找宋軍腹背的破綻,壞處是兵力被一分為二。
當然,還有第三條路,即向東撤過渭水,不打了,騎兵想不打就不打。
眼下的機會確實不太好。
但還是那個問題,今日在關中平原若還撤了,往后再求一個與步卒野戰的機會都不可得
“大郎!你引兩支千人隊,繞到宋軍后翼,尋找破綻。”
劉元振愣了愣,抱拳領命。
他最近安靜了很多,總是悶不吭聲的模樣。
劉黑馬又交代道:“不急于沖鋒”
話到一半,語氣一轉,他又道:“仗該怎麼打,你明白。”
“是,孩兒明白。”
李瑕抬起望筒看去,只見東面塵土飛揚,敵騎終于有大部人馬動了。
一面旗幟招展,正是劉元振領著股兵馬奔向南面秦嶺,意圖在宋軍封鎖平原前繞后。
望筒中,只見一列列敵騎已從宋軍右翼奔了過去,將士們根本攔不住。
箭失的殺傷力有限,而霹靂炮擲不了太遠。
這一戰,沒有帶大炮。
李瑕一共就四門笨重的大炮,從祁山道搬到陽平關都很不容易,根本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搬到關中。
何況在騎兵的圍堵下,運輜重尚且吃力,也運不了炮。
那就沒有辦法堵住騎兵繞后。
但沒關系。
到目前為止,主動權都還在他,他先出招,劉黑馬破解。
那麼,李瑕還可以依照著自己的打法從容下令。
步卒指揮起來簡單得多,慢慢把陣擺開來就可以
“蒙軍來了!”
“喊什麼!”
陸小酉大吼一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下令道:“弓弩手自己放箭!”
“嗖嗖嗖”
這次,反而是敵騎并未射箭,正急著在宋軍包圍前奔過去。
“盾牌手,重甲兵上前!擲炮手跟上!”陸小酉又喊。
“冬冬冬”
身披步人甲的士卒腳步加快,也不知有多熱,腳下滿是汗水。
終于,小半個時辰后,他們已沖到敵騎三十余步遠。
此時,只剩三百余騎還沒穿過他們的陣線。
“長矛保護!”
“霹靂炮!”陸小酉喝令不止,“都記得丟出去!”
數十擲炮手點燃引線,向敵炮拋過去。
“轟!”
鐵片四濺,人仰馬翻。
那邊蒙騎也有霹靂炮,雖不多,也向宋軍這邊拋過來。
“盾牌!”
不用陸小酉喊,趁著霹靂炮還未爆炸,一塊塊盾牌已頂在地上。
重甲兵低下頭。
“彭!”
敵方的霹靂炮威力雖不如宋軍,也是鐵片亂飛,擊在盾牌與盔甲上叮叮當當。
這便是步卒比騎兵的大優勢了,軍械多,防御器械多。
偶爾才有人慘叫。
“別他娘叫!拉下去治傷!一點鐵崩子能要你命嗎?!”
陸小酉不愛罵人,但最討厭傷兵在戰場上亂叫,會壞士氣。
“繼續拋啊!給我堵死右翼!”
不需要他說,一顆顆霹靂炮已拋過去,將最后三百敵騎攔在東面。
這部宋軍雖離秦嶺大山還有三十余步,但已相當于封鎖了平原。
宋軍不再有左翼、右翼,只有前鋒、尾軍。
前方戰場更是被一切為二,敵主力的活動范圍僅剩下姜水以西,渭河以南,陳倉道出口以北
眼看著剩下的三百余敵騎掉頭向東奔回,陸小酉轉頭又看了看已繞到西邊的近兩千敵騎,只見他們正在拉開距離。
他擦著汗水,咧嘴笑了笑。
反正,又完成大帥的軍令了。
“兄弟們做得好!歇個半柱香,整理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