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樞背過手,抹了抹眼中的眼水。
這些,他早便知道,但書正式下來,他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祭祀了歷代帝王,便是他的陛下承認了眼前這個帝國繼承的是華夏正統,這便是法理。
“王公,快擬詔擬詔”姚樞哽咽道。
他怕再過一會,自己會哭得說不出話來。
王鄂連忙抹淚答應。
“我擬完這封建元詔書”
“建元詔書年號定了,諸公,我等請陛下改國號如何?!”
“國號?”
“中原正朔!豈可再稱蒙古?”
“國號國號”
姚樞也極為想要更改國號,且早已與忽必烈提過。
但此時他還是不停擺手,好不容易才安撫住館中同僚
“諸公啊諸公,且都莫急,基業草創,當與陛下一心,先平阿里不哥之叛。陛下答應過,平叛之后,中州正朔自該改國號。”
“”
基業草創,這些士大夫有太多太多想要做的事,心情激蕩,良久不能平息。
撒過淚,才想繼續議事,王鄂已拿起他的草稿吹了吹。
“諸公可愿聽建元詔書,或等下詔之日?”
“請王公允我誦讀。”
王鄂笑著,將手中稿遞給王統,館中群臣遂紛紛恭聽。
“朕獲纘舊服,載擴丕圖,稽列圣之洪規,講前代之定制。建元表歲,示人君萬世之傳;紀時書王,見天下一家之義。法春秋之正始,體大易之乾元。炳煥皇獻,權輿治道。可自庚申年正月初一,建號為中統元年”
聽著聽著,姚樞不愿讓人看到自己失態,掩面出了會同館。
他站在廊下,抬眼望天,心潮澎湃。
追隨忽必烈十年,他終于與幕府諸公合力將這一代雄主變成了漢人君王。
成吉思汗鐵木真是不是漢人君王?
忽必烈可以追封鐵木真。
至于算不算?后世承認不承認?鐵木真自己又承認不承認?
都不好說。
但忽必烈是。
忽必烈已詔告天下,親口承認了自己是中華之人,這在法理上已不容辯駁。
故而,姚樞有底氣說一句,華夏衣冠未滅、中州正統未斷。
所欠的,唯剩天下一統了
堪與陛下敵手者,唯阿里不哥而已。
對于姚樞而言,此為中原王朝與蒙古蠻夷之爭。
他的陛下已兌現了許多承諾,到了北人漢人出力之時了。
整理了胡子,姚樞轉身,重新走進會同館。
“阿里不哥已犯了第一個大錯,他本比陛下更早得到先皇身歿之消息,奈何失之于果決。今陛下以最長最賢之名份登基,待其得到消息,必倉促來攻。陛下可從容應對,以有備擊無備矣。”
“此戰,阿里不哥必分后兩路,東路軍自哈拉和林逾大漠而南進,至于西路軍猶駐于六盤山”
“西路不足為慮矣,渾都海、阿速臺已錯失良機,劉黑馬、汪良臣足可守隴西”
姚樞聽到這里,忽然想起自己去信招降的那個宋將李瑕還未肯歸附,不由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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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最開始先寫了四千字刪掉重寫了,發得晚了,抱歉晚上有一位盟主打賞,我看到的時候太晚了,今天來不及加更了。明天再給盟主加更
===第615章釋俘===
夕陽將漢王臺的光影拖得很長。
帥府議事堂中,諸人并不覺得李瑕剛回來就拖他們議事不近人情。
彼此都很了解了。
韓承緒、韓祈安、李墉、郝修陽、李昭成、楊果、楊實、嚴云云……這幾乎是李瑕所有的幕僚班底。
楊果家族中還有些別的子弟,大多都留在慶符隨房言楷施政。
理由很多,楊果剛入蜀時提過要讓子弟們隨房言楷學習,同時也是留守李瑕起家之地,還有,以示楊家沒有逃回北地之心。
楊果詞曲文章極好,但不太擅長權謀,有些浪漫主義。族中子弟沒幾個出類拔萃的,包括楊實也有些平庸。
楊家最大的好處在于聲望。
至于郝修陽只管工藝事;李昭成還過于單純;嚴云云.as.太低……
真正有本事的,還得是韓家父子與李墉。
如今李墉的身份許多人已知曉,卻并不當著別人面前端父親的架子,開口依舊稱“節帥”。
“……蜀地各山城遷回舊城,也在招撫流民歸鄉種田,過了年節,春耕之前我們會試著將人口統計一次;另外,張玨來信,江萬里回朝覲見新君了。”
“內修之事,制定政策不難,重要的是施行過程,我抽空會到各州縣巡視,督促各地官員,若有不妥再適當調整。哦,郝道長,你那里也是一樣的,我到時親自來看。”
“是。”郝修陽始終閉著眼摸胡子,只管自己那一攤子事。
李瑕道:“所謂‘內修外攘’,外攘與內修不同,策略必須先定好,須將情報打探清楚,開弓便沒有回頭箭,我有意開始著手南征大理、北據關中,方才遞的計劃諸位可有看法?”
“我以為不妥。”李墉徑直道。
“收復漢中不妥?”
“皆不妥。”李墉道:“我以為,眼下不宜南征大理。”
韓承緒苦笑了一下,韓祈安則摸著下巴,皆沉思起來。
南征大理之事,李瑕是早已與他們商量過的,甚至都定好了用易士英為將的方略。
此次,高長壽扮作蒙軍,北上五尺道,鬧出攻打川蜀的動靜,既是為了接應李瑕回蜀,也是為了給一個南征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