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錦帕緩緩飄落在閻容面前。
那上面有幾行字
——“周震炎雇友殺妻……”
閻容只看了一眼,重重磕了個頭。
“臣妾認罪。丁大全派人告訴臣妾,他想選周震炎作駙馬,希望臣妾說服瑞國公主……臣妾不放心,暗命關德出宮讓李瑕去打聽周震炎……臣妾操縱宮闈,結交外臣,罪無可赦,請陛下賜死……只求陛下,駙馬人選萬萬多加篩查……”
趙昀沒說話,轉身往外走去。
閻容跪著前面爬了兩步。
“請陛下再賜毒酒,臣妾不敢違逆。”
“朕沒有讓你死。”
趙昀頭也不回,又吩咐了一句。
“去把公主接回受厘殿……”
廖瑩中愕然看著賈似道,喃喃道:“阿郎,我們的人……在李瑕手里啊。”
“嗯。”
“崔向青、我們派去當涂的人、周震炎之妻、今日因為斗毆被順天府拿下的人……他們全都可以證明,證明阿郎你很早就知道丁大全選了這樣一個貨色……”
賈似道點點頭,道:“這才是李瑕對我出的招,他做這些,不是要保丁大全,是在算計我。”
“陛下已經知道阿郎你……”
“我唯一的軟肋便在于太聰明。我太聰明,太早看透一切。李瑕一次一次,次次對付我皆是在陛我失了圣眷。”
“但還能挽回,人還在李瑕手上,只要李瑕沒有把人證遞給陛下,阿郎還能與陛下說……之前只是猜測。”廖瑩中道:“得盡快,若把李瑕手里那些人證殺了,或與他談……”
賈似道竟還在笑,反問道:“他進益很快吧?”
“皆是阿郎教他的。眼下當務之急……”
“急什麼?李瑕要的是利益,又不是玉石俱焚。他人在哪?”
廖瑩中一愣,掀開轎簾,低聲問一句。
馬上便有人跑過長街。
不一會兒,轎外有人道:“阿郎,李瑕在府中……”
“府中?”
“是,他來求見阿郎,管家已讓他在客堂相候。”
賈似道嘆息一聲。
“派人去趟仙居縣,把唐安安接回臨安……”
===第561章 為官(為白銀盟主“niema”加更9/21)===
入夜,選德殿。
趙昀坐在御榻上,閉目養神了一會,有些不耐煩地“嘖”一聲。
又要換相了。
這是最費心神的政務之一。
即位以來,宰相流水一般地換,叫人疲憊不堪。
史彌遠、鄭清之、喬行簡、崔與之、李宗勉、史嵩之、范鐘、杜范、游侶、趙葵、謝方叔、吳潛、董槐、程元鳳、丁大全……
權臣、庸臣、剛臣、直臣、佞臣,就沒有一個能讓人滿意。
就沒有一個人既合心意,又能將國事打理得井井有條,且還能只對天子忠心耿耿。
賈似道?
賈似道很聰明,但連在冷宮之中的閻貴妃都能查到的事,這麼聰明的賈似道卻看不出?
他似乎,每每敢把天子當作籌碼以謀私利?
當時李瑕那封信或不是意在陷害賈似道,而是看出了這一點?
得仔細查證,有證據方好判斷……
終于,趙昀開口,問道:“近來所有彈劾丁大全的奏折找出來了?”
“稟陛下,三日內宮中四百七十一封奏折中,共有三份彈劾丁相,皆在此處。”
趙昀看了前兩份,見又是彈劾丁大全“蒙蔽上聽”云云,不悅地丟在一旁。
拿起最后一份奏折,他看了一眼,問道:“這封奏折何時到的?”
“昨夜送進宮,今早時擺在選德殿,陛下正準備去殿試,未曾御閱。”
趙昀又不悅地“嘖”了一聲,喃喃道:“臨軒唱名,狀元都定了,還有何用?”
話雖這般,這奏折已在殿試之前就已送來了,沒看到,也無甚可的。
趙昀掃了眼身邊的內侍,始終覺得不合心意。
“召董宋臣來隨侍。”
“奴婢領旨。”
如此吩咐過,他才繼續看手中的奏折。
“四川安撫制置使李瑕,奏曰,國家求賢,以科舉為重,臣近聞太諸生私議于巷,左相丁大全假手科場、會元周震炎文不副實,殿試未入場,策論表題已傳于其手。茲事體大,懇請陛下徹查,罷丁大全……”
~~
賈府。
明亮的燭光當中,賈似道指了指李瑕,搖頭道:“不是像你這般彈劾的啊,諫臺御史才聞風奏事,你見過哪個大臣是親自上場的?”
“沒關系,明日大朝會,將會當廷宣讀我的奏章。”
賈似道身子一仰,靠在椅子上,有些嫌棄,道:“官,非如你這般當,不留余地。”
“沒關系。”李瑕道:“陛下知道我是孤臣,背叛了丁黨,以后任何一個派系都不會容我。諫臺也沒有我的人,我只能親自出面彈劾丁大全。”
“呵。”
賈似道聳了聳肩,譏道:“你以為這般,陛下便能信重你?”
李瑕問道:“不能嗎?”
“你以為閻妃再得了勢,成了你的靠山,你就能重新得權?”
“不能嗎?”
“伱不懂圣眷。”賈似道笑道,“用你為蜀帥,是因當時戰火未歇,是因你們欺騙陛下將有子嗣。如今呢?”
“戰還可以打,陛下還能有子嗣。”李瑕問道:“賈相公,你敢斷言陛下不會有子嗣嗎?”
“我不敢。”
賈似道懶得與李瑕做口頭之爭,他指了指李瑕,道:“你真不懂當官。”
“確實如此。”
賈似道微微一嘆,道:“你求我,你才能活。”
李瑕道:“眼下似乎是賈相公有把柄在我手上?”
“小把柄,我不在乎。”賈似道敲了敲案上的酒壺,道:“陛下想用我為相,我好用,這點你改變不了。
但我與你的,是肺腑之言。”
他給李瑕斟了杯酒。
“沒毒,放心喝……我知你為何叛我,開誠布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