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竄進竹林中,目光看去,只見前方丁大全的書房中燭光正亮。
等了許久,門開了,一人走了出來。
接著,只見丁大全竟還出門相送。
陸鳳臺努力瞇著眼,隔著竹林,趁那人轉頭時看了對方一眼。
他意外地發現,竟覺對方有些面熟。
只聽前面丁大全招過仆役吩咐道:“備轎。”
“阿郎這大半夜的”
“叫你備轎。”
“是,是,小人知錯”
陸鳳臺連忙縮回去,迅速轉回客院,一路上想著到底是在哪里見過方才那人
忽然,他靈光一閃。
廬州。
那是聶仲由身邊的人
轎子里,丁大全再次攤開手中的信。
“頓首再拜恩相賜鑒。”
“瑕本逮罪囚牢,得公破格提攜,入蜀任官。時公耳提面命,‘當效狄青,仗節臨戎,輔圣推忠,保大宋社稷’,瑕片刻不敢忘,連年數戰韃寇,今歲隨呂帥斬蒙哥、復漢中,以期報公之禮遇、陛下之隆恩。”
“近來聞呂帥言,公似與賈公有隙,瑕唐突,惶惶然有一言相勸,萬請勿怪。今蒙哥既死,其弟勢必歸爭汗位,賈公將于京湖大有作為,期一戰以振大宋社稷。只盼公顧全大局,效廉頗相如之美談,實為大宋之福。言盡于此,不甚惶恐”
===第512章 恐懼===
大內。
受厘殿里燭光明亮,香爐上不見煙霧飄起,卻泛出淡淡的馨香。
這是最上等的熏香,半點不嗆人。
“咚”的一聲響,一個木球撞在桌案上,香爐晃了晃,掉在地上。
宮女們嚇了一跳, 連忙搶上去拾起它,免得火星燎到了地毯。
“球呢?我的球呢?”
趙衿提著一根球杖跑過來,探頭探腦便往案子下瞧。
她身上掛著條彩帶,把袖子裹成了箭袖,腳下卻未著鞋,只有雙羅襪在毯子上踩來踩去。
這又嚇得宮女們花容失色, 連忙呼道:“公主小心, 莫踩到了爐子。”
這動靜終是吵到了屏風后的閻容。
“小祖宗,也不看幾更天了, 為何還不肯安生?”
趙衿持著球杖便往屏風后走,笑嘻嘻在貴妃椅邊一坐,道:“打捶丸呀,你病了不能動,偏我能動,氣是不氣?”
閻容笑了笑。
她尚在病中, 臉色蒼白,這一笑少了平日那能使君王獨寵的風情萬種, 卻多了分我見猶憐。
“我哪怕不是你母親,養你這般多年, 也該算是你忠心侍婢吧, 非要來惱我。”
趙衿頭一偏,摸了摸閻容發絲下的玉枕, 問道:“那你問問, 哪個侍婢用得起這物件?”
閻容悠悠道:“我這算甚?你倒可去那季惜惜處瞧瞧, 便連盂盆也是金的呢。。”
“不稀得瞧她。”
趙衿哼了一句,打了個哈欠, 顯得有些迷糊。
“既困了便去歇, 賴在這做甚?”閻容說了兩句話已有些累了,有氣無力道:“沒來由過了病氣。”
“過了病氣也該你管,哼,累死你個禍國的妖精”
趙衿嘴硬,眼皮子都重得厲害,轉頭又吩咐宮人道:“撤了火燭,我今夜在這歇了。”
閻容不領情,埋怨道:“明知我喜歡亮堂,你偏要撤了火。”
“呸,活該老胡子們罵你燒民脂民膏。”趙衿推了推閻容,“讓我躺。”
“椅子小。”
“誰叫你病了不肯回榻上躺著。”
閻容低聲喃喃道:“官家今日可還在前殿議事安知是出了甚要緊大事”
“你腦子笨死了,非要干政。”趙衿真的困得不行了,嘀咕了一句,往玉枕上一靠便迷糊過去。
閻容招了招手,讓宮女扶自己起來,繞過屏風,在殿門前的椅上坐了。
“到底是何事?董宋臣也不遣人來報。”
話音才落,終于見一個小黃門緊趕慢趕跑來。
“貴妃恕罪,大官一直在官家身邊,脫不得空”
“快說,出了何事?”
“聽說是,蒙人渡過大江了,打到鄂州了罪在袁玠,大官說,這次不知能不能保住丁相,問貴妃保還是棄?”
閻容才聽第一句已是花容失色,眼皮一翻,竟是已嚇暈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再睜眼,閻容只覺身子沉得厲害,本又好轉的病似乎突然加重。
“蒙蒙蒙蒙韃子到到到到哪了?”
她一直都知道的,女真人殺破汴梁之后,大宋宮眷有多凄慘
不遠處有哭聲傳來,閻容抬起沉重的眼簾看去,見到是趙衿正抱著膝縮在床角大哭。
“嗚嗚嗚爹爹不要嚇我”
閻容又抬起頭,只見那個坐在那的身影不是官家又是誰?
“官家”
趙昀沒有說話,只有隱隱約約的噠噠噠的聲音傳來。
那是他放在桌上的手在抖。
他正看著自己的手,似乎想止住顫抖。
“陛下,陛下”
閻容又喚了兩聲。
趙昀回過頭。
他已完全沒了往日那一國之君的威儀,雙目無神,眼神里只有無盡的恐懼與呆滯。
那顫抖的雙唇毫無血色,抖動著,發不出聲來。
閻容沒有再問,只感到無比的恐懼與絕望涌上來。
她頭沉得厲害,覺得自己得病死了才好。
越快病死才越好
趙昀本在選德殿下連夜與諸臣商議,這諸臣不包括丁大全,趙昀已不再信任他了。
這個商議的過程中,趙昀幾次差點要失態。
因此,聽得稟報說閻貴妃與瑞國公主出事了,他便借口出來透透氣。
真到了這里,反而沒心情管妃子與女兒。
谷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