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久前才表露過對收復利州的急切向往,此時卻又猶豫起來。
“恭喜李將軍升官……”
李瑕對此倒不在意,沉吟之后,向孔仙道:“接下來的戰事,不必急著下決定,我們先哨馬打探利州虛實,如何?”
“正是此理。”
~~
這夜,楊奔正坐在那與士卒們閑聊,算是對今日收復劍關門一役的戰后總結。
說著說著,宋禾走過來,也不打招呼,向楊奔說了一句,轉身又走掉。
“這仗打得不錯,有點本事。”
楊奔不由笑了起來。
當時在大理,于柄戰死,楊奔代其任百將以來,宋禾還是第一次夸他。
笑著笑著,楊奔抬頭一看,見城頭上李瑕招了招手,連忙跑上城頭。
“阿郎莫非是鐵打的?也該歇一歇。”
李瑕擺手,示意他上前,問道:“聊聊你在呂家軍時的事?”
楊奔一聽,莫名有些緊張。
“阿郎,我沒有……”
“沒事,我就想了解了解呂家軍。”
楊奔這才松弛下來。
“當年我殺了人,被刺配充軍……聽說呂文德能戰,麾下還有一大將叫夏貴,此人也是獲罪,刺雙旗于面上,被稱為‘夏旗兒’,因戰功受呂文德提攜。遂想方設法調到呂家軍中。”
他瞇了瞇眼,目光帶著回憶。
“呂家軍能戰確實是能戰,軍中皆是勇悍之人。但貪也是真貪,京湖原有兵力二十萬,興昌三年,呂文德知鄂州,裁兵十余萬,將定額軍餉據為己有,此事滿朝皆知,他反以為榮,稱三萬呂家軍、勝三十萬兵力。
再就是,呂家軍排外。非呂氏親族、同鄉、樵夫、炭夫出身者,立再多勞功,也永不得提撥。我出生入死,京湖兩年、播州兩年,連個隊正也不是。
后來才知,夏貴能一路升遷,不僅因他勇猛,還因他是呂文德同鄉。”
李瑕問道:“見過呂文德嗎?”
“未曾。我在他女婿范文虎麾下,呵,盡日只在軍中打馬球,隨他耍戲者才得升遷。”
楊奔說到這里,不滿之意愈顯,啐道:“怎樣的兵、怎樣的將。一群悍夫狂徒,驕縱武閥。”
“呂文德邀我們共擊蒙軍,你怎麼看?”
楊奔想了想,道:“阿郎若兵出劍門關,蒙軍必掉頭主攻我等,呂文德只會任我等死戰,他自守嘉陵江,等待戰機。”
“若有戰機,他能戰?”
“能。”
雖然不滿,但楊奔不得不承認這點。
“呂家軍不怯戰……不過,戰后論功,又全是呂家軍之功勞。”
李瑕點點頭,算是有了大致了解。
楊奔沉默片刻,抱拳道:“若問末將,私心實不愿阿郎隨呂文德出兵。但大局為先,若呂家軍大敗,川蜀大好局面必毀于一旦……兩相為難,請阿郎定奪。”
“那呂文德為何不退?放蒙軍走米倉道便是。”
“末將不知他怎想的。”
李瑕拍了拍城垛,道:“呂文德是料定了我必須聽他的啊。”
他沉吟著,又喃喃了兩個字。
“蜀帥……”
~~
那邊呂家軍已趕赴蒼溪、閬中布防。而呂文德大營中,劉整聽到命令,卻頗有異議。
“呂帥,末將認為不必取巴中。”劉整未接過軍令,而是抱拳道:“末將可帶兵翻過山林,伏兵于米倉道,重挫蒙軍……”
“放你娘的屁!”
呂文德大怒。
“山有那樣好翻,還修米倉道做甚?!你無非是嫌攻城費兵力,你們這些客軍入援川蜀,滿腦子只顧著保全實力?!難怪你在箭灘渡敗成那樣……”
“呂帥明鑒!箭灘渡之敗,蒲擇之予末將之兵力本就不足……”
“老子明鑒個屁,老子管你?!叫你把巴中打下來,軍令如山,你受還是不受?!”
劉整怎麼看都認為他的計謀都比呂文德高明得多。
偏是官職被呂文德壓著,沒辦法。
但他脾氣也不小,冷著臉上前,單手接了令,轉身就走。
呂文德見此情形,怒喝道:“俞興,你帶一千人隨他們去!”
他麾下大將俞興會意,咧嘴一笑,故意大聲應道:“大帥放心,沒人敢不聽大帥之令!再自以為是也沒用!”
……
事實上,呂文德也意識到了劉整的打法更好一點。
但也有風險,取巴中無非是損失大點,反正的也不是折損呂家軍。
最重要的是,戰該怎麼打,由他呂文德定。
按蜀帥說的來。
===第490章 賽跑===
劍門關一派繁忙。
“吁!哨馬馮友三,探利州歸營!”
“上前來看!”
北面城頭上宋禾親自探頭看了,見確是麾下士卒。
“望樓!閣道上可有蒙軍尾隨?”
“報!數里未見塵煙!”
“開城門,放哨馬入關……”
南面城門倒是開著,一隊隊宋軍士卒正在伐木,補充城頭擂木,大起砲車。
每隔一段時間,便是十數騎哨馬襲卷而去。
灰塵滾滾的閣道中,也有快馬奔來。
“吁!再傳,四川安撫制置使、兼知重慶,保康軍、寧武軍節度使呂帥之令……”
“娘的,就知道催催催,一天三道軍令,煩死個人……望樓!閣道上有沒敵兵跟著這些信使的尾巴?!”
“城下信使等著!我家將軍軍務繁忙!”
劉金鎖對著城下大喊一聲,轉身走過城頭,一路上只聽叮叮當當,都是打造砲車、云梯的聲音。
“咚”的一聲,云梯架在內城墻上。。
“攻城!”
一隊宋軍噔噔噔從云梯竄上來,嚇了劉金鎖一跳。
那是俞田在帶人操練,演練攻城戰法。
再往城中校場上一看,一個方陣的宋軍還在列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