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領成都守軍先行,王益心則趕回重慶府,領瀘州軍、長寧軍,溯嘉陵江而上作為支援。到時,也請釣魚城守軍支援”
隨著李瑕的侃侃而談,一個大概的計劃已擺在王堅、張玨面前。
它還很粗糙,且包含了太多不確定。
“非瑜當知,此事不是我與君玉答應便行的…咳咳……蒲帥能否派兵、能否供應軍需?京湖是否需重慶府支援?甚至……蒲帥還能否作主?”
王堅話到這里,道:“太急、太險了。”
“是,太急了。”李瑕非常清楚這計劃很不妥當,但還是道:“只問王將軍、張將軍可愿盡力而為?”
“非瑜,何不先收復川中各個山城?徐徐圖之”
“一間屋子,抵擋強盜的門,應該在屋外,而不是靠屋內的桌椅。若每次強盜來過,我們只能把這些桌椅修修補補,永遠不去堵上門,豈不是永遠要被強盜打劫,直到一無所有?”
李瑕道:“若這不包括漢中的半個川蜀是一間屋子,門應在大巴山脈。若整個川蜀是間屋子,門應在秦嶺……要守整個神州大地,那便要殺到陰山敕勒川。”
有些粗淺的比喻,說不上多豪邁。
陰山敕勒川,對王堅、張玨而言,卻是太遙遠的地方。
他們感受到了,李瑕之志向遠比他們更遠大。
兩人對視一眼,思忖了許久。
他們不是在為自己害怕,而是不愿輕易答應卻做不到,害了李瑕與將士性命。
無令調軍,不是輕易之事。
李瑕笑了笑,道:“我真是奉蒲帥之命收復漢中。”
這不是玩笑,這是他不受阻撓的決心。
王堅、張玨終于是點了點頭。
“好!”
說來,李瑕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權知筠連州”,但他要統率川蜀上萬兵力卻是顯得理所當然。
仿佛這些將士就該聽他號令一般。
其實以他近年來的功勞,再加上有大靠山,必然會升遷。
只是臨安太遠,消息傳遞的速度趕不上他立功的速度。
士卒們也不傻,最是能直觀地感受到跟著誰打仗有前程。
比如釣魚城將士就發現,大勝之后,李瑕從未談過一句關于他自己的論功行賞,對此毫無期待。
李瑕更在意的是如何犒賞士卒,承諾拿下利州之后,以利州之糧草犒勞。
對上,他不求官、不謀爵;御下,他只問能為將士們做什麼,從不驅使士卒為他謀一己之私。
一個極富個人魅力,帶著蜀人保衛家園,且一戰大破十余萬蒙軍、斬殺蒙古大汗之人…官職高低,對他而言似乎已不太重要了。
至少,阿吉聽完這場軍議,已決定到時不論王堅、張玨是否北上,她必領馬軍寨支援。
當日,王益心便乘舟而下,往重慶,請蒲澤之發兵。
李瑕則牽馬離開了釣魚城。
他來時,領了一千余人,傷兵暫留釣魚城中,能隨他往成都的已僅有七百人。
“諸將士不必再送,相信很快便能再會。”
夕陽下,王堅抬起傷臂,抱拳。
“待到漢中重聚,與非瑜痛飲。”
李瑕雖不愛喝酒,但還是笑應道:“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七百騎向西襲卷而去。
王堅等人卻許久還駐立在山坡上。
“少年壯志,讓我自覺年輕了許多。”
“將軍本就未老。我等在這小小山城消磨了太久,也該有新的志向了。”
“漢中?”王堅喃喃著,眼中漸有期翼。
“不止。”
張玨沒忘記李瑕那些話,目光已向北望去。
“陰山敕勒川。”
與此同時,保州。
“慷慨歌謠絕不傳,穹廬一曲本天然。中州萬古英雄氣,也到陰山敕勒川。”
郝經吟到這里,感慨道:“遺山這詩好啊,若說這中州萬古英雄氣,大帥認為當今天下誰有?”
張柔已然會意。
他湊近了些,悄聲問道:“漢制?”
“漢制。”郝經抬手指了指天,低聲道:“答應了。”
“不僅如此。”他眼睛還亮了亮,又道:“仲謙請求漠南王,此番攻宋,以罰罪、救民、
不嗜殺為旨。大帥可知漠南王如何應的?”
“如何?”
“必為卿等守此諾。”
“真蓋世明主。”
兩人皆笑了笑,了然之后,避過此事不再談。
此時,他們是在忽必烈的大軍之中。
忽必軍得到蒙哥命令,五萬大軍由開平啟程,須在明年開春前抵達京湖。
張柔正在隨征之列,今日才抵軍中。
見過忽必烈之后,他迫不及待又來見了郝經,問出了心中頗關心之事。
顯然,這是忽必烈默許的。
郝經原本就是張柔幕下,經其引見,才入金蓮川幕府。
兩人也是許久未見,大事有書信來往,許多小事卻未及詳談過。
“簡章被宋人殺了?”閑話之后,郝經免不了要提到喬琚。
喬琚是他的學生,隨他到了張家,才得以受張柔看重。
“是。”張柔點點頭,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
“李瑕?”
“陵川先生也知此子之名?”
“不僅是我。”郝經道:“連漠南王也知他名號。一是,前些日子,全真教口口聲聲說是此子氣死了他們的掌教。”
張柔已不關心全真教。
佛道辯論,全真教已輸得一塌糊涂。
顯然,汗廷如今更在乎拉攏吐蕃。
“除了全真教…”
“還有兀良合臺、阿答兒,以及宗王阿卜干之死。”
張柔又問道:“漠南王如何評價此子?”
“安得如李瑕者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