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四年前史天安亦病逝了, 將兒子托付于史天澤照料。
史樞一直是史家子弟當中最出眾的一個,史天澤亦是對其寄予厚望
良久,有人掀簾進來, 嘆道:“東翁?何至于此啊?”
來者是白華,在史天澤幕府做事,隨軍處理糧草之事,雖不擅戰, 卻是史天澤數十年老友。
史天澤沒有抬頭,只是喃喃道:“我幾個兒子除了晉明,其余皆未從軍。反而將侄子們推上將位非是我怕自己的兒子死了而是這帥位, 本就是大哥、二哥的”
“東翁的心意我明白。”
“不子明沒了啊!待我到
白華勸道:“子明未必就死了, 許是被俘了,我與孟珙麾下不少將領有舊,傳書一封”
史天澤搖頭,道:“若可敦未曾親賜子明那杯酒,他或許能就俘我早早便與他說, 為蒙人打仗, 不必太拼命可,可敦那杯酒之后, 他他眼里只有大汗子明!”
白華長嘆, 一時也不知如何寬慰史天澤。
說來,史天澤有八個兒子, 哪怕今日死的是其中一個,以他的城府也不至于如此失態。但他的侄子,確實是死一個就少一個。
良久。
史天澤喃喃道:“是我害死了子明。我算錯了呂德竟已赴援川蜀, 太快了。”
白華知道,若呂德已至,暫時便不能分兵取重慶了,史天澤勢必只能與宋軍對峙于縉云山。
“接下來,最要緊之事, 便是不能讓史天澤探得我等虛實。”
易士英走上山頂, 望著遠處,又道:“既要增設灶臺、火把,也要調船封鎖江面”
李瑕站一旁,卻是看著史樞的人頭有些走神。
若問他的本意,他是希望能拉攏更多的漢地世侯,以待未來時機成熟,勸其叛蒙。
史天澤本是與他走得最近的那一個。
可惜,經此一仗,雙方往后的關系必然有了大變化。
當然,蒙哥若不死,這一切也是虛的
“非瑜。”易士英拍了拍李瑕,問道:“在想何事?”
“易將軍方才說什麼?”
“說如何顯得更像是呂副帥的兵馬。”
李瑕不由笑了一下,抬頭看向山頂上那桿大旗,恍然想起一事。
對了,是呂德斬殺了史樞,與自己何干?
心里這個小思量很快便過去。擺在李瑕、易士英眼前的是,如何突破史天澤的防線,支援釣魚城。
這顯然是比擊敗史樞更難。
兩人商議了一會,也只能是先故布疑陣,與史天澤對峙,另尋機會。
一頂頂軍帳在縉云山中建起。
武信軍被安置在西面。
聶仲由與林子安頓好將士,各捧著一個鍋盔坐在地上大口嚼著。
一抬頭,便見李瑕走來。
之前戰事急,沒來得及好好寒暄,此時他們連嘴里的食物都沒咽下去,立即便上前。
“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你。”
“先吃東西吧,坐下說。”李瑕拍了拍聶仲由的肩。
聶仲由點了點頭,又打量了李瑕幾眼, 笑了笑。
蔣金石之死,他雖悲傷。但這段日子以來, 死的同袍太多也習慣了。
故友相見, 已成了這灰暗的軍旅生涯中少有的驚喜。
“從我們駐守青居城說起吧。”聶仲由握著手里那小半塊鍋盔塊, 語氣更添了蕭瑟。
那邊,馬九、邱壽等武信軍部將與士卒也紛紛圍過來,不敢靠近,卻是嘀嘀咕咕。
“是李知縣。”
“已經是李知州了,很快一定還要升官。”
“不管是什麼官,跟著李將軍才能打勝仗。”
“是啊。總算又遇到李將軍了。”
“小聲點,莫擾了將軍們談話。”
“”
這樣的氣氛中,坐在山石上的聶仲由已說完了大半年的遭遇。
林子是個嘴碎的,不時插上幾句。
“知州,往后能不能跟著你打仗?”
林子其實是有些委屈的,又道:“當年從臨安出來,說是讓哥哥也領些兵權。打來打去,結果只剩這麼點人沒了那麼多弟兄。”
李瑕拍了拍林子的肩,心頭亦感慨武信軍減員太多。
他已不似重生之初那般事不關己、帶著疏離。
“我們對陣的是蒙古的大汗,必然有犧牲,也必然有人叛逃。但剩下來的是魂。”
“魂?”
“嗯,軍魂在,早晚還能成軍。”
林子不明白,但大受鼓舞。
這其實與李瑕說了什麼無關,是因過往李瑕所做的一切。
說完武信軍的遭遇,李瑕說起自己這邊卻簡單得多。
“我收復了成都,只等擊敗蒙哥,我們收復漢中,便可休養兩年。”
平平淡淡的語氣。
聶仲由以為自己聽岔了,反問道:“擊敗蒙哥?”
“不然呢?你認為此戰結果會如何?”
聶仲由之前未曾細想過,沉思了一會,道:“我以為,朝廷能守一段時間,試著與蒙人和談,讓蒙人退兵以往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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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小看了蒙哥的決心。”李瑕道:“這次與以往不同。”
聶仲由已完全信服李瑕,道:“聽你安排便是,接下來怎麼打?”
李瑕沉默了一會,道:“我還在做計劃,這次很難,需要時間。”
目前為止,他所做的是在彌補那些被他改變的走向。
之后如何呢?等著蒙哥死?
但,蒙哥還會死嗎?
李瑕越來越不確定
“十余萬蒙軍不是很難,是難如登天。”聶仲由道:“你不急急,慢慢想。”
李瑕思索良久,忽道:“若實在不行,我去刺殺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