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江大良城腹背受敵,糧道已斷,不可能守住。”
“我明白”
“令尊已為趙宋盡了最后一份力,臣節不虧。他護住妻兒、護住滿城百姓,在我眼里,是頂天立地的偉丈夫。”
蒲帷聞言,身子一顫。
劉元振向后倚了倚,舉止愈發灑脫, 嘆息道:“莫要被趙宋那套君臣綱常騙了。大蒙古國從遼、金手中奪得中原,以為中夏正朔。很快,還要一統河山,還百姓安樂。
此等關頭, 運籌你若負隅頑抗, 對得起誰?父母?你父母已歸蒙古,趙宋早晚必殺你。往后江山一統,你豈不可笑?令尊不拘小節,下顧家小,上顧大義,故而稱偉丈夫,你真該見一見他,好好聽他教誨。”
坐在一旁的賈厚微微笑了笑。
他仔細觀察了蒲帷的表情,知道事成了。
遠處有蟬聲傳來,夜風吹散了白日的炎熱,頗為恬人。
堂中幾人又談了幾句,話題轉到正事上來。
“李瑕為何不降?”
“他還想著擊敗劉令尊。”蒲帽話到最后,還是換了個稱呼。
“憑什麼?”
蒲帷既開了口,不再隱瞞,道:“他一萬人守城,你們六千人攻城。他占了地利人和,因此有信心。”
“可成都荒蕪,并無多少糧草。”劉元振道:“我們是騎兵,又有利州運糧之便,困也困死他。”
“他說,能運糧來。不僅是糧食,還有守城物資。”
“從岷江下游?異想天開。”
“不是岷江。”蒲帷猶豫著,良久,終還是開口道:“是走靈關道。”
“靈關道?”劉元振一愣,好一會,啞然失笑。
“好個李非瑜!”
蒲帷已低下頭,微微嘆了一聲,道:“不僅有輜重,還有援兵兩路。”
“兩路?”
“是,一路從馬湖江西向,從江源走靈關道;另一路,由大理北上”
“大理?”
“具體我不知,但李知州顯然是心有定計。”蒲帷道:“他曾說,若持久對峙,他必勝,但休整、經營成都還須時日。宋軍已有援兵從京湖趕赴重慶,或可擊敗蒙古主,介時,他要反攻漢中,不愿被你們拖著,想要速勝,故而昨日設計伏殺令尊。”
劉元振再次愕然。
好一會,他搖了搖頭,苦笑道:“瘋子,這是個瘋子面對我父,竟還妄想速勝我父子還耽誤他反攻漢中了?哈,反攻漢中?”
蒲帷閉上眼,道:“仲舉兄可知,他與我談這些之時,我竟有些信了。”
“我明白,有些人總能讓人信服。”
“我并非小看令尊,但川西戰局,確還有一線戰機。”蒲帷道:“可我不信的,是川東戰局,連父親也投降了,川蜀是真守不住了,大宋守不住了非瑜是在賭,但只怕他賭不贏。”
劉元振深以為然,道:“我佩服他,川西之戰,他打得不錯。可惜,對宋廷寄望過高。”
“是啊。”
蒲帷仿佛是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喃喃道:“我對宋廷太失望了。”
劉元振與賈厚對視了一眼,各自微微頜首。
“運籌可控制多少人?”
蒲帷道:“嘉定軍是家伯父留下的,隨李瑕出戰不到一月,更聽我的命令有把握控制的人數,在八百人。”
“李瑕之輜重何日出靈關道?”
“估計尚有十余日。”
劉元振點點頭,沉吟了一會,低聲道:“既如此,到時你我這般”
這夜,一個身影從東風渠東岸返回,快馬奔回成都。
連夜修城的兵卒們并未在意到蒲帷離開了一趟,且有些久
===第440章 謹慎===
劉黑馬之所以選擇駐扎在斬龍山,頗有講究。
斬龍山的位置在成都城東北方向,處在成都城與云頂山城之間。
今云頂守軍雖有兩千人進了成都,卻還有千余兵力守在山上。
占了斬龍山,一則斷了兩地的互相支援;二則等利州的輜重送來,李瑕很難從西南方位騷擾蒙軍的糧道,反過來,劉黑馬可往南斷李瑕糧道。
但他確實忽略了成都城西面的川西高原。
說到川西地勢唐廣德二年,暮春初夏,安史之戰剛剛結束,杜甫回到成都浣花溪草堂,馬上要舉薦入仕,遂提筆寫了首詩。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
這東吳萬里船,指的是船只順岷江而下長江,揚帆萬里。
西嶺千秋雪,指的是成都西面的岷山上積雪長年不化。。
高原、平野、大江,構成天府之國得天獨厚的壯闊景象。
“本以為宋軍支援會走東吳萬里船,但沒想到走的是西嶺千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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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聽到劉振元的回報,劉黑馬搖頭苦笑道:“若讓小子計得,此戰之后,他真要一行白鷺上青天了。”
“不至于。”
賈厚道:“哪怕真讓他從靈關道運送了輜重、援兵,他至多能守住成都,待大汗攻克重慶,李非瑜依舊徒勞無功。”
“但到時再招降他,條件便不同了。”劉元振道, “大汗急于下長江,會師京湖, 一舉滅宋。介時李瑕若能守住成都, 哪怕不能反攻漢中。選擇歸順, 他也有更大的好處。”
賈厚道:“大郎認為李瑕是因此才不肯現在就投降?”
“只有如此才說得通。”
劉元振輕呵一聲,緩緩道:“若非蒲帷, 我們真的有被李瑕擊敗的可能。”
劉黑馬側過頭,仿佛受到了冒犯。
他眼神中滿是威嚴,一字一句道:“那就擊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