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帷眼眶通紅,不答,叱道:“說!你們今日有何動作?!”
“小人名叫何三春,關中扶風縣人,阿爹是金軍,手底下有三十多人金亡那年,小人七歲,阿妹才一歲半。記得阿娘那時候病得厲害,阿爹在阿娘的床邊哭了好久,最后抱著阿妹說,他要降了,這事,小人記得很清楚蒲小郎君有家人嗎?”
“閉嘴,回答我的問題!”
“好,好別打我。”何三春苦笑著,道:“大帥算到了李瑕要殺他五將軍已率兵去接應了,將軍派小人來見你。”
蒲帷一愣,已明白過來。
李瑕要埋伏劉黑馬,只怕已被識破了。對方是故意支開李瑕、孔仙,為的是勸降自己?
這何三春,是故意出現在嘉定軍的防線。
“你休想。”蒲帷大怒,一字一句道:“我殺了你。”
“蒲小郎君,真不想知道你爹如何嗎?我家將軍聽聞,你母親、長兄、長姐、姐夫、侄子,好多親人都在大良城。”
蒲帷已轉身去拿刀,手卻抖得厲害。
“小人不怕死。”何三春又道,“但蒲小郎君這麼做值嗎?趙宋還能再信你嗎?我家將軍已傳信給你爹,說要讓你們再見一面”
“我不要見他!”
蒲帷執刀便要去劈何三春。
但刀揮到一半,他終是沒能完全劈下去。
“父親他他”
===第439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斬龍山上。
各帳篷里的蒙卒、漢軍都打著赤膊,劉元振卻是一身長衫,顯得質彬彬。
傍晚時分,他走上山頂,站了許久,待見到西面塵馬飛揚、旌旗搖擺,他方才舒了口氣,拂袖往山下迎去。
“吁!”
劉元禮勒住韁繩,催跨下戰馬向一旁而去。
他身后的扈從亦跟著他讓開,顯出正策馬而來的劉黑馬。
“孩兒恭迎父親,幸而父親安然無恙。”劉元振迎上前道。
劉黑馬翻身下馬,道:“一點小埋伏還傷不到我。但那李非瑜比我預想中還要英姿俊偉,卓爾不群。對了,還陰險毒辣,怪不得能殺紐璘。。小小年紀,是個人物。”
劉元振也有傲氣,但為人卻大方,聞言并不心生妒忌,反而朗笑道:“自武仙、完顏陳和尚、孟珙等人相繼離世,父親已少遇到值得振奮之敵手。如今亂世又出英杰,可喜可賀?”
“不錯,可喜可賀。”
劉黑馬整理了被風吹散的胡須,搖頭笑了笑,往營帳中大步而走。
劉元振跟上,問道:“父親沒能勸服他?”
“那般優厚條件,他竟不為所動。”劉黑馬眉頭一皺,沉吟道:“這小子不守道義,敢偷襲我觀之,不似迂腐人,偏卻如此,怪哉。”
“不肯歸順,又非為氣節莫非,為談更好的條件?”
“難說。”
“再不然,因其心中有傲氣?”
“也許吧。”
劉黑馬不去猜李瑕, 問道:“派人聯絡蒲帷了?”
“父親甘冒奇險,為孩兒創造時機, 自是順利聯絡了。”
“他如何說?”
劉元振笑道:“他設法將孩兒派去的人放回來了。”
“成了?他如何說的?”
“明夜他會出城相見。”
劉黑馬淡淡點點頭, 并不覺驚喜。
“有其父, 必有其子。果然,不出所料。”
“父親比李瑕技高一籌。若能盡早收復成都, 父親還能趕在大汗之前到重慶勸降蒲擇之。”
劉黑馬擺手,道:“切記,為將者不可貪功。先拿下成都”
次日, 夜深。
蒲帷帶著嘉定軍修城,悄悄策馬離開,直奔成都東面的青龍湖。
他獨自過了東風渠上一座浮橋,再行不遠,繞過樹林, 便在青龍湖邊看到一個荒廢的祠堂。
蒲帷有些忐忑, 下了馬, 動作緩慢地把馬綁在一棵小樹邊。
他猶豫著, 舉步想往祠堂走, 卻抬不動腳。
有些想要轉身返回
有三人從祠堂中走出來,其中兩人是賈厚、何三春。
為首的中年男子氣宇不凡, 蒲帷卻未見過。
“蒲小郎君來了, 請進吧。”
“你是?”
“濟南劉元振, 字仲舉, 時年三十又六,請蒲小郎君論序。”
聽著這熟悉的讀書人腔調, 蒲帷放松不少,回禮道:“渠州蒲帷,字運籌,時年二十又五。”
“運籌請。”劉元振笑道, “夜里不敢點火,好在這祠堂破漏,有星月之光可借,亦有自然之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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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帷聞言, 心神又放松下來, 在劉元振的引導下走進堂中。
“本以為蒙虜帳下,皆茹毛飲血之屠夫, 未想到,竟有仲舉兄這樣的雅之士,可惜了可惜了仲舉兄之風采。”
劉元振微笑,忽道:“我父子欲歸宋。”
蒲帷一愣。
劉元振神色關重,繼續道:“條件簡單,只需宋廷敢納劉家,今夜我便勸說家父。”
蒲帷臉色泛起苦意,低下頭。
他又想到了李瑕說的“那我們投降吧”那句玩笑話。
若說李瑕是開玩笑,劉元振這一句話,卻深刻地刺到了蒲帷。
宋廷最怕的就是劉家這種軍閥、地方武備,怎可能敢納劉家?
劉元振笑了笑,拿起一個軟墊遞給蒲帷,自己就在滿是塵土的地上坐下。
蒲帷不坐。
“運籌坐吧,先給你報個平安,令尊一切安好。”
蒲帷聽了,終是在那軟墊上坐下,轉頭看向劉元振,張口卻未說話。
劉元振道:“當時之情形,我略知一二。
楊大淵歸順之后,先勸降了運山城,青居城也已被大汗拿下。如此,宋軍嘉陵江防線全面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