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元圭之子?如何會在李瑕軍中?”
賈厚道:“當我提到楊大淵已降,李瑕并不詫異,想必便是蒲元圭之子傳遞了消息。但當我提到青居、運山、大良城皆降之時,李瑕分明有些驚訝。可見這蒲家子是五月末左右到李瑕軍中。”
劉黑馬目露沉思。
“蒲元圭之子嗎?”
“想必蒲元圭之降,對這孩子打擊很大。”
“那便想辦法私下見他一面吧”
成都。
蒲帷猶神色呆滯,良久才開口道:“非瑜,你信嗎?父親投降了?不可能的”
“你希望他殉國嗎?”
蒲帷張了張嘴,一時竟是答不出來。
“我以為,父親會守住大良城,力拒韃虜。”
“說起來很容易。”李瑕解了身上的盔甲,里面的衣服又是被汗水浸透。
如今已是仲夏,天氣炎熱起來,便是不動,也要大汗淋漓。
“別的不說,將士們在烈日下披甲守城、修筑城墻都是煎熬,今日軍中又有三十七人中暑。叫別人丟了性命去守一座山城,張張嘴就可以。可你爹,是真的要面對數百倍于他的蒙軍。他的命是他的。”
蒲帷問道:“你是說父親便是降了,也是對的?”
“我說他錯了,又如何?他為自己的命運作決定。”李瑕道,“當然,他若幫著蒙軍攻來,我遇到他,必殺他。”
“我不懂你是何意。”
“個人的選擇個人負責。”李瑕道:“你不必為他的選擇負責。”
蒲帷低下頭,喃喃道:“我成了叛賊之子叛賊之子伯父該怎麼辦才好啊。”
提到蒲擇之,李瑕臉色也蕭索下來。
對于蒲擇之而言,此事必然是雪上加霜。蒲元圭是他的親族,大獲城楊大淵、運山城張大悅,皆是他的心腹愛將。
這麼多親族、心腹投降,朝廷不可能再信任蒲擇之這個蜀帥。
眼下這個關頭,蒲擇之能有多煎熬,李瑕想像不出。
蒲帷失魂落魄地坐在那,想著這些,突然自語了一聲。
“我若是伯父只怕也要心想著不如降了吧?”
一句話,蒲帷忽然一驚,連忙又轉向李瑕,道:“我不是”
“那我們也降了吧?”李瑕忽然道。
“什麼?”
“開玩笑的。”
蒲帷問道:“你你也會開玩笑?”
李瑕道:“你父親投降了,朝廷怕是要加罪于你,我以下克上,擅自領兵出戰,罪責亦是不輕,你我往后如何是好?”
“我亦不知以前,從未想過這些,一心只有保家衛國。”蒲帷眼中滿是苦意,道:“父親以前,也只想保家衛國。”
“那便一心保家衛國,旁的事,你莫多想了。”
“可眼下這形勢”
“我有辦法。”李瑕拍了拍蒲帷的肩,知眼下寬慰再多也無用,只能讓他慢慢接受。
“你暫時不必多想,等擊敗了劉黑馬,我再與你細談往后。”
蒲帷愣愣點了點頭,閉上眼,腦海中父親屈膝乞活的畫面卻依舊揮之不去
===第438章 各有算盤===
成都城的西北一百二十余里便是都江堰,座落于川西高原與成都平原交界。
都江堰以北不遠,有一條山澗小溪匯入岷江。
小溪兩畔各有高山,名為“兩夾巖”。兩片山相距一箭之地,中間夾著深谷。
李瑕與劉黑馬便是約在兩夾巖見面。
雙方各只派百余扈從,李瑕由南面登山,劉黑馬走北面,到了之后隔著深谷交談。
“知州,沒發現埋伏!”
山頂上傳來劉金鎖的叫喊聲,顯得頗為歡快。
熟悉劉金鎖的人聽了,便能明白李瑕是沒什麼誠意要投降的,否則劉金鎖該是憂慮才對。
果然,很快又聽劉金鎖喊道:“楊奔你捅我做甚,還瞪老子?你眼里長釘子了是吧?!”
大好山川,一派自然景象,鳥語蟲鳴之中多了這些叫喊,李瑕只覺聒噪。
他早便知道劉黑馬不會有埋伏,拾步向山頂走去。。
今日沒披甲胄,只穿著一件長衫,仿佛外出郊游的翩翩公子。
隔著深谷,劉黑馬卻是不曾派人先探一探,徑直走到了崖邊,已站在那等著李瑕。
這份氣魄,便壓了李瑕一籌。
“幸會!”劉黑馬看李瑕終于走上來,遠遠抱拳,放聲喊道:“老夫早知你年輕,今日相見, 原是這般年少出挑,好!”
喊聲被山風吹散, 還是能聽出他很和氣。
不像威名赫赫的將軍, 更像官。
“幸會。”李瑕放大音量, 道:“劉將軍也與我想象的不同!”
“哈哈哈,常有人如此說!”劉黑馬大笑, “可惜,非瑜你太小心,太惜命了, 否則你我把酒相談,豈非好過隔著懸崖喊叫?!”
“我惜命,想活得長些。”李瑕道:“希望劉將軍亦能如此!”
劉黑馬并不生氣,還在笑, 擺手道:“哪怕雙方交戰,你我卻無仇怨,不必如此針鋒相對。”
他深吸一口氣, 又笑道:“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若不必打仗,豈不美哉?!”
“那便請劉將軍撤軍吧!”
李瑕并未被劉黑馬和煦的語態感染。
兩人能站在這里閑聊,無非是因為一方正在準備糧草、一方正在準備防御, 仗暫時打不起來而已。
時機一到,蒙軍殺將過來,才不會管天氣好不好。
“大老遠趕來, 豈有輕易撤軍之理?!”劉黑馬道:“但非瑜今日來見我, 動靜不小, 想必趙宋朝廷早晚要得知此事,到時罪你潛通蒙古,你如何是好?不如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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