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急嗎?!大汗馬上要攻破重慶府了,到時蜀川全境陷落, 你還在這慢吞吞地打?!”
時已至此,紐璘必須做一個選擇。
是放棄成都,以必勝之法拖垮宋軍;還是冒險決一死戰。
他挺起胸膛,一字一句道:“出城, 迎戰。”
他說話時眼神中透著堅毅。
臉上的胡須根根都堅硬如鐵,風吹也吹不動。
草原上的男人頂天立地,不會委曲求全。
號角聲如嗚咽。
蒙軍再一次棄守了成都,策馬奔向了宋軍的陣線。
他們的戰術并不是排得整整齊齊去沖撞宋軍,而是在離宋軍八百步之外便散開。
聚如丘山,散如風雨。千騎分張, 可盈百里。
若從天上看去,近萬宋軍排得整整齊齊,站成幾個緊密的方陣,蒙騎便如散在它們周邊的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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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騎人數雖少, 卻分布在數倍于宋軍的地域。
他們圍繞著宋軍,開始放箭。
箭矢并不密集,多是射落在宋軍的盾牌之上。
日頭很曬,披著重甲的宋軍士卒渾身大汗淋漓,卻還要高舉著重重的盾牌防御。
若是時間充裕,蒙軍可以這樣騷擾好幾天都不發起沖鋒,直到宋軍精疲力竭。
但李瑕的令旗已開始搖動, 命令宋軍繼續向成都前進。
仿佛是沒看到蒙軍一般。
紐璘策馬繞著宋軍的方陣奔跑著, 尋找著他們防御薄弱之處。
像是野獸食, 想要找到下嘴的地方。
但沒有, 宋軍一天只打算行進五里。
重甲兵、長矛兵、弓箭手一層層布置,連糧草輜重都始終圍在里面。
再這般下去, 明日宋軍便可進成都。
到時打巷戰不成?
又是長長的號角聲,蒙騎開始向紐璘所在的方向集結
車里覺得紐璘瘋了。
他明白, 紐璘這是要放棄一貫的打法, 沖鋒進宋軍之中,展開肉搏。
這絕非蒙軍的長處。
靈活的豹子殺公牛,也要把公牛咬出傷來,等公牛流血到力竭。
直接沖上去,也是會被牛角頂傷的。
“都元帥!”
“長生天,保佑我!”紐璘揮舞著彎刀,讓傳令兵將號角吹得愈發響亮。
蒙騎聚在一起,并不急著馬上沖鋒,而是不停呼嘯著。
馬蹄刨著地上的土,咴咴叫個不停。
三千騎兵,有的一人兩騎,有的一人三騎,聚在一起,方陣遠遠大過宋軍。
壓迫感、殺氣沖天而起
“蒙騎要沖過來了!”
蒲帷大喊著,終于感受到了與蒙古騎兵野戰的壓力。
他聽蒲擇之說過,一般士卒站在陣地上,看到蒙古人騎在馬上呼喝,很容易被蒙騎的氣勢壓垮,從而潰敗。
蒲帷之前不明白,至此才明白這是為什麼。
馬群原來很可怕,騎在馬上的蒙古人居高臨下,天然就能給人帶來恐懼。
而主動權掌握在蒙人手里,攻與不攻都由蒙人決定,宋兵只能站在那胡思亂想,時間越久,腿越軟。
“非瑜!你看后面!后面!蒙軍繞到后面集結了”
李瑕卻很平靜,道:“我知道。”
“你還不快變陣?”
“不能變陣,否則蒙人很快會換一個方向進攻。”
李瑕的語速很快,已大步走開,不再理會蒲帷。
“擊鼓!”
“停止前進!各方陣守好自己的防線!”
“咚!咚!咚!”
“娘的,就快要到成都了”
“都閉嘴!”沙寶大吼一聲,喝道:“擊鼓回應!”
“咚!咚!咚!”
“盾牌手放下盾牌,歇一刻鐘!”沙寶大步走著,用盡全力大吼道:“都他娘的放松!把力氣給老子緩過來!”
汪大頭背對著他,聽了這些命令連忙重復著,對麾下的士卒大吼。
也不是第一次跟蒙古人打仗了,他們都知道蒙古人其實非常狡猾,沖鋒之前都會想方設法耗盡宋兵的體力。
有時候緊張地等了一天,蒙古人又不打了。
但,這次,李瑕已與所有將士仔細說過整體的戰略。
“蒙人一定會沖鋒,他們拖不起,他們的心已經亂了”
汪大頭其實沒太聽懂。
但他知道李瑕的意思。
“都他娘放松!放松,又不是沒擊敗過韃子!我們年年都在打勝仗給老子笑!哈哈哈!”
這是這些低階將領的經驗,以幫助士卒們放松緊繃的神經、僵硬的肌肉。
但只有幾聲尷尬的笑聲。
每個人的呼吸都很重。
李瑕的呼吸也很重。
這是他第一次與蒙古騎兵進行大規模的野戰。
他有一輛小戰車,三個人的高度,爬上去之后視野能稍微好一些。
遠遠的,只見蒙軍的大旗已開始前傾。
李瑕瞇著眼,屏息,張嘴
“來了!”
“咚!咚!”
戰鼓很有韻律,提醒著后翼的兵馬。
“來了!”
沙寶放聲大吼道:“盾牌手!舉盾!”
“長矛手!架矛!”
“箭上弦!”
“”
“轟、轟、轟”
馬蹄踏在地面上,引起大地的震動。
李瑕眼睛愈發瞇起來,這是被太陽照的。
這時還是上午。
宋軍是從東南方向往成都進發。紐璘特意繞到了他們的后翼,從東邊發起攻勢。
宋軍向陽。
太陽光照在盔甲上,亮得晃眼睛。
與陽光同來的蒙軍顯得更加可怕。
“后翼死守住!兩個側翼準備!小心蒙軍隨時改變進攻方向!”
李瑕發號施令著,忽然目光一凝。
他發現,紐璘沖鋒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