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上次韓叔父來看我們,給二姐兒帶了禮物”
“哪個二姐,唔,巧兒。”
江蒼用力點點頭,道:“韓叔父說事務太多,賬都算不過來,大姐兒便跑去幫忙了,一個女兒家,終日往外跑,不成體統”
江蒼說著,偷瞥了江春一眼。
本是禍水東引之計,沒想到江春卻只是“哦”了一聲,接著繼續訓斥了他一頓。
好不容易挨了罵,江蒼眼見江春轉身離開,湊到門邊一看,竟見到奇怪的一幕。
走在庭院中的江春已將促織經打開,開始背誦起來。
“論曰,天下之物,有見愛于人者,君子必不棄焉”
“怪哉。”江蒼抵著門縫喃喃道:“父親何至于此?”
傍晚時,江荻從后門回到家中,才轉過后院的小門,正見江春坐在石凳上看書。
她嚇了一跳,片刻又鎮定下來,從容不迫笑道:“父親,天色將暗,莫看壞了眼睛。”
江春翻著書頁,淡淡道:“又去哪了?”
“官府為了防御蒙韃,正在修城募兵不是嗎?女兒會些籌算,去出一份力。”
“為父就不喜歡你現在說話這調調,半點姑娘家的天真氣也無。”江春也不多罵她,問道:“說吧,今日做了哪些事?”
“就在衙署公房里算賬,核算碼頭的各項開支用度、核算支援北面的糧草。”江荻笑道:“女兒想著,為敘州城辦事,也能替父親分憂。”
“嗯,莫要拋頭露面,算賬算膩了隨時不去也行。”
“知曉的。父親放心,韓叔父很照顧女兒。”
江荻在石桌邊坐下,看了眼江春手里的書,想看看他在讀什麼。
江春卻是將書反扣過來,隨口應了一句。
“呵,我們家與韓家,也算是一根繩一家人了。”
若說這段時間敘州城內的形勢,大概便如江春家中的氛圍一般波瀾不驚。
這是李瑕那近萬兵馬背后的情況。
而紐璘這一路兵馬背后的形勢,還要“好”得多。
就在李瑕、紐璘對壘于成都平原之際,蒙哥已攻破了青居城
青居城守將是段元鑒。
去歲正是他扼守靈泉山,協助劉整防箭灘渡,結果劉整大敗,連累段元鑒的副將韓勇陣亡。
為此事,段元鑒痛罵了劉整大半年,認為北人不可靠。
而今蒙哥攻來,段元鑒正要領南人拼死一戰時,他的裨將劉淵一刀砍下了他的腦袋。
青居城就此陷落。
蒙哥未費吹灰之力。
之后數日,這位蒙古大汗穩坐帳中,收到了一封又一封捷報。
運山城守將張大悅,被楊大淵招降;
石泉軍守將趙順,投降;
隆州守將投降;
“報!大汗,楊大淵已勸降大良城守將蒲元圭,大良城已降!”
“恭喜大汗!蒲元圭乃蒲擇之親族,此人一降,重慶幾已入大汗囊中。”汪德臣大喜,出列道:“伐蜀滅宋,指日可待!”
隨著這一消息傳來,蒙哥那如同鷹隼般的眼睛已落在了地圖上。
汪德臣連忙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地圖上,涪江、嘉陵江、渠江,這三江之上的各個山城都已被拔除。
大軍往重慶府,只隔了一個合州釣魚城了。
聽著蒙哥嘴里發出的那低沉的蒙語,汪德臣按著刀,轉身,大喝道:“誰為大汗招降王堅?!”
“臣,晉國寶,愿往”
恰在此時,遠遠有人喊道:“大汗!急報!”
蒙哥轉過頭,瞇了瞇眼,似打算聽聽又有什麼好消息。
“都元帥紐璘傳來戰報。”
“念。”
汪德臣低頭一看,愣了愣,道:“紐璘于長江大敗?大敗。成都遭宋軍萬余兵力反撲,請大汗增援”
他語速很慢,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懷疑這是在作夢。
但汪德臣知道這不是夢。
他甚至不敢抬頭看蒙哥一眼
===第433章 沖鋒===
紐璘已退守到成都。
他望著那步步為營逼近的宋軍,眉頭深深地皺起,如刀刻一般。
“都元帥,到底打不打啊?”車里湊上前問道。
三千余蒙軍能吃牛羊馬匹,輜重壓力比近萬宋軍小,這不假,但也要吃飯的。
這成都附近已無處可劫擄,輜重又在瀘州丟了,拖下去也不是事。
紐璘轉頭喝道:“怎麼打?!宋人懦夫披著重甲,每走一步都要設拒馬、壕溝,怎麼打?!”
實話實說,這樣的仗紐璘不是沒打過。
這些年,被他活活拖死的宋軍也不是一支兩支了。
但他不想冒險。
再輸已經不能再輸了。
車里也糾結,道:“既然不打,我們退吧?成都就是座空城,丟了就丟了,再搶回來就好。。”
這話,本也是紐璘說的。
成都是空城,讓給宋軍,宋軍也守不住。
因為城內沒糧。
從敘州運糧過來,那麼長的輜重線,蒙古騎兵隨時可以切斷。
一千人就可以讓成都守軍斷糧,餓上十天半個月,莫說一萬宋軍,十萬人也能拖垮。
這是必勝之法。
但, 大汗都快打到重慶了,這邊再把成都城丟了?
“”
紐璘良久無言。
車里只好再次問道:“不打也不退, 我們守城?”
讓騎兵下馬, 上城頭守, 與宋軍打守城戰。這顯然不可能會是紐璘的選擇。
十八天了。
他苦等著李瑕露出破綻。
但沒有。
李瑕始終是堅定地貫徹步步為營的打法,看起來就是時間很多的樣子。
紐璘恨不能親自沖到李瑕面前, 重重摑一巴掌,問一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