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里,有李瑕的士卒上前道:“知縣,姜班頭來了。”
李瑕轉頭向江春問道:“去伯父書房談,可好?”
江春一愣,下意識便感到又有事,但還是硬著頭皮道:“這是自然。”
這書房是魏伯死的地方,在那之后江春已不太愿意進來。
想到過陣子要搬到州衙去了,暫時懶得換地方而已。
不多時,姜飯領著兩個人,各拖著一個麻袋過來。
“你們先下去吧對了,守好院門。”
“是。”
姜飯這才轉向李瑕,道:“知縣,事被這兩人發現了。”
“難免的,放出來吧。”
麻袋被扯下,盧宜舟便見到了坐在那的李瑕。
盧宜舟光著腳,嘴里塞著一雙襪子,眼神中滿是驚駭,但也透露著些思索之色。
在姜飯拿下他襪子的一瞬間,他忽然開口道:“李知縣莫殺我,我告訴你幾樁要緊事。”
不等李瑕回答,盧宜舟立刻開始說起來。
“丁大全很快便要被罷相了”
===第427章 問罪===
“哦?”
聽到李瑕這一聲反問,盧宜舟稍松了口氣,組織著話語,緩緩道:“去歲末,李知縣便向易守臣說過,推測蒙古主將親征?”
李瑕見他不喊,也頗有耐心,看了看神色僵硬的江春,又看了眼嚇得直哆嗦的黃素仁,方才點了點頭,道:“是。”
“易守臣派快馬將這個推測告訴了朱安撫使、蒲帥,他們皆認同你的推論。”
“這我知道。”
“但你可知,蒲帥的加急奏書送到臨安行在之后,如石沉大海?”
李瑕算了算。
他在凌霄城見易士英是十二月初八,蒲擇之得到易士英的傳信大概在十二月中旬,蜀川的消息送到臨安是順流而下,最快十八日可達。
行在至少能在年節沒過完之前得到消息。
但現在已是五月石沉大海?
這顯然是不應該的,旁的不說,賈似道顯然也已得知蒙哥親征。
盧宜舟見李瑕沉吟,又松了口氣,道:“李知縣也知道,我久在朱安撫使身邊,許多易將軍不知道的,我皆明白。據朱安撫使所言,丁大全把持朝綱, 在官家面前,連如此軍國大事也隱而不報。”
“是嗎?丁大全為何這般做?”
盧宜舟一愣。。
錯愕之后, 他方才高聲道:“自是因丁大全掌樞密院事, 卻無退敵之能, 擔心陛下另選賢明,粉飾太平, 諱言邊事。此獠不誅,大宋必亡!”
“很有道理。”李瑕道:“你是聰明人,不必在我面前振臂高呼, 說,你想要什麼,能為我做什麼。”
盧宜舟不由又是一愣。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唇,帶著些小心,緩緩道:“李知縣, 我明白你的處境, 事實上朱安撫使根本就不信任你。”
李瑕掃了江春一眼, 見其正呆若木雞,也不泡茶, 于是拿起案上的開水給自己倒了一杯, 慢慢喝著, 聽盧宜舟繼續說。
“成都之戰后, 朱安撫使看似欣賞你, 其實已對你有所防備,遷川西百姓一事,他曾私下與我說過, 實試探于你。因你出身丁黨,而朱安撫使素來最恨丁大全。
瀘州一戰, 張都統多次想要征召你。朱安撫使卻想看看你與魏伯走得有多近。若非張都統被俘, 朱安撫使害怕朝廷歸咎, 絕不敢依你戰略。”
話到這里, 盧宜舟迅速瞄了李瑕一眼。
“你果然察覺出來了?你告訴易將軍蒙古主親征之推論, 朱安撫使本該親自問詢于你,但他沒有。
成都一戰之功勞,你至今未得封賞。故而你早就察覺了。”
李瑕笑了笑, 不回答。
此時回答了,便相當于承認自己藥暈了朱禩孫。
盧宜舟略有些失望, 又道:“但李知縣你的處境只怕也不好,我懂你的。此次丁大全隱瞞戰事, 我們已傳信給朝中忠直之臣,將共同彈劾丁大全。到時,丁黨必定倒臺。”
“你們?”
“這般說吧,我們已聯名百人,太常寺主簿王應麟、中書舍人洪芹、侍御史沈炎、右正言曹永年、監察御史朱貔孫、監察御史饒虎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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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懶得聽盧宜舟念。
上得了臺面的一個都沒有,全是些蝦兵蟹將沖鋒在前。
真正的重臣總是躲在后面。
“夠了。”
盧宜舟又小心試探道:“李知縣也知丁黨前途堪憂,果斷與其劃清界限,遂有了魏伯之事,然否?”
“你真想知道?”
盧宜舟聞言啞然,勉強苦笑了一下,又道:“但我知你的為難,當此局勢,兩頭不靠。惶惶之際,難免會做出些慌亂的舉措。”
話到這里,他已漸漸有了自信,抬起頭,看著李瑕,很誠懇地道:“李知縣,你手里有兵,能立功,我對付你沒有好處。你我可以有同一個政敵,我們可以幫你。”
李瑕放下手中的茶杯,點了點頭。
“你確實告訴了我很多,這段時間以來,我了解到了這大宋朝奮勇抗敵的將士們如何想的,了解到了奸臣們是如何想的唯獨對你們這些忠直之士的想法有些缺失。
我也一直不太清楚,蒙哥入蜀之際,臨安城里到底在做什麼。
多虧了你,現在我知道了,也放心不少。”
盧宜舟笑起來,道:“你放心,我可以保證,丁大全被問罪之時,不會牽連到你。”
“蒙軍都已入蜀了,扳倒丁大全再布置防御,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