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識得趙璧, 他是河南經略使之一?”李瑕想了想, 問道:“忽必烈的人?”
“你推測看看。”賈似道擦過臉,好整以遐泡了杯茶。
“趙璧是忽必烈的人, 當時我若去將他劫出來……可使鉤考局起疑, 加劇蒙哥與忽必烈的沖突?”
“現在才想到, 晚了。還有嗎?”
李瑕問道:“你與趙璧聯絡過?”
“豈需聯絡?不過, 你若救他, 必是值的。”
李瑕點點頭,已會意過來。
這亦是他愿來見賈似道的原因。不得不說,為官為政, 賈似道暫時還高出他太多,只言片語便可讓他收獲頗豐。
賈似道吹了吹茶水, 道:“蒙哥嫌忽必烈攻大宋不利, 磨拳擦掌要換帥, 終于逼得忽必烈交權……試想, 倘若大宋真是戰事不利, 往后忽必烈豈非終老草原,一生清閑?”
“不錯。”
“去歲能傳兀良合臺攻蜀之情報,明歲為何不能傳塔察兒、汪德臣之情報?”
“未必吧?”
賈似道笑道:“你當蒙古人莽撞?旁人不提, 忽必烈的金蓮川幕府里可都是讀書人,何樣鬼主意想不出?真以為忽必烈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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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若有所思, 問道:“既如此,賈相公為何不傳信讓我救一救趙璧?”
“你北上之事, 又何曾與我說過?一個朝廷命官,擅離職守!”
“賈相公如今任兩淮宣撫使,跑到荊湖路來無妨?”
賈似道不生氣,反笑道:“奉朝廷調令支援樊城,我做事不可像你擅作主張。何況,我是官家的小舅哥,你又是誰?”
李瑕聽了,只覺賈似道這人吧,想的比做的多。
倒不是他做的少,說來他做的比一般宋朝重臣多很多了。
但其人分明極聰明,偏是有些事看透了又不肯盡全力。
“你在腹誹我?”賈似道悠悠問道。
“嗯,在想賈相公為人聰敏,就是太順遂了。”
“你可稱為我之知己。”賈似道不怒反笑,得意問道:“平生順遂,為之奈何耶?”
“無可奈何。”
“閑話少談,開封之事不甚重要,沒來由須我等大宋官員去救一蒙古官,且看便是,忽必烈必有后手。”
賈似道說著,指了指地圖,道:“至少這塔察兒,休想立下寸功。”
“是,賈相公高屋建瓴,佩服。”李瑕隨口夸了一句。
“虛情假意。談談丁大全、吳潛之事,我已大致想好如何踩著此二人拜相,需你助我。”
“好。”李瑕別無可談,唯干脆答應下來。
賈似道遂覺有些無趣,問道:“你明白?”
“待賈相公要對付吳潛了,派人說一聲,我父子盡力便是。”
“痛快。”賈似道凝目看向李瑕,又問道:“你可是以為我將黨爭視為正事,而戰局次之?”
“賈相公如何想的?”
“無可奈何啊,若不居相位,如何操天下權柄抗蒙?你未到高位,只怕不明白。”
李瑕想了想,還是應道:“滿朝諸位相公,確實屬賈相公最有能耐、且決心抗蒙。”
“你知曉便好。有幾個消息……京湖李曾伯上奏,稱蒙軍恐從大理攻自杞國、斡腹廣西,請調淮左兵馬增援……”
李瑕也不知是松一口氣還是更擔憂,一方面威寧城的壓力能小很多,另一方面宋朝的防守壓力卻很大。
不得不說大宋的名將打防御戰皆當世頂尖,李曾伯身在京湖,對各地的防線了如指掌,川蜀危急救川蜀、兩淮危急救兩淮、兩廣危急救兩廣。
賈似道亦是了得,整日一副輕佻模樣,卻萬事洞若觀火,消息渠道十分……
才思量到這里,李瑕忽然又想到,自杞國的消息未必是李曾伯打聽到的,也可能是呂文德報給賈似道,賈似道再傳給李曾伯,讓其上奏調兵。
否則,怕要讓人懷疑是賈似道故意給呂文德增兵。
這才是政壇高手,竟是差點又被其玩世不恭的樣子騙過去……
賈似道看著李瑕沉思的樣子,似乎頗覺有趣,問道:“想到何事?”
“賈相公厲害。”
“豈用你說?知道就好。接著說吧,你莫與蒲擇之走太近,他這蜀帥長久不了。”
“為何?”
賈似道也不賣關子,道:“有人秘奏他潛通蒙古。”
“蒲帥潛通蒙古?這不可能。”
“可能不可能你我說的不算,朝堂只看證據。”
“有何證據?”
賈似道哂笑一聲,道:“告訴你也無妨,蒲擇之與叛將羅顯暗中通信,想必消息已到臨安。當然,如今紐璘急攻成都,朝廷暫時不會動他,可誰知是否秋后算賬……對了,此事非我所為。”
“可能幫蒲帥一把?”
“幫?如何幫?朝廷可還未定罪,你能未卜先知?總之少與蒲擇之往來,一個蜀人任蜀帥,無論如何都長久不了。躲過今次還有下次,注定的。”
對于賈似道而言,這又是隨口敲打李瑕。
“再提醒你一句,此間乃大宋治下。大宋待將帥與蒙古不同……蒙古哪怕知道世侯有異心,只要未公然叛逆,皆可放任不管,將百姓榨出錢糧即可;而大宋,要的是長治久安,哪怕是明知蒲擇無絲毫異心,也要防范于未然,否則萬一動亂一起,損的是大宋子民,你可明白?”
李瑕點點頭。
“明白就好,可知我為何等在此地?”
“不知。”
“飛虎軍。”賈似道指了指案上的兵符,道:“我已調飛虎軍來助我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