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樸又想去摸胡子,伸出手卻是掀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似不經意地道:“還有一樁舊案不知劉經歷可曾聽說過?”
“哪樁?”
“去歲,鎮守亳州的達魯花赤額日敦巴日被殺了。”
“堂堂一路鎮守官被殺,自是聽說過。”劉忠直道:“邸琮御下不嚴,出了叛亂,連累邸家被抄沒,丟了世侯之位,全家充軍。”
白樸道:“邸琮鎮守穎川多年,怎能連手下人都控制不住,鬧出這麼大的亂子?”
劉忠直不由皺眉沉思起來。
“白先生的意思是此事或許是張家動的手?”
“不好說。”白樸緩緩道:“但張家顯然與李瑕有太多瓜葛,蹊蹺。”
劉忠直點點頭,陷入了沉思。
這漢地的世侯們各懷心思,亂象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想。
之前懷疑史天澤潛通趙宋細作,甚至傳遞情報,有窺探局勢、心懷不忠之嫌。但這種暗地里的小動作在亂世中其實是習以為常之事。
而張家若是真動手殺了鎮守官,才叫叛亂
===第375章 住處===
十月初八,立冬。
亳州已下起了連綿的陰雨,天氣寒冷起來。
張弘道捧著一碗草根湯站在窗邊喝著,聽著妻子的絮絮私語。
“這草根湯里是白芷、山蒼子、地稔的樹根。立冬嘛,沒讓下人動手,我親手給你做的,與大姐兒挑了半晌的藥材。”
這日子算得上是平靜安寧,但近來張弘道心中漸生波瀾,兀自想著別的事情。
直到聽妻子說起了張靜,他才開口問道:“她近來如何?”
“看著倒不像之前那般心事重重,但還是不肯出嫁。我真是不明白,父親選的那幾位名門子弟,許家、王家、郭家,哪個少年郎不是出類拔萃?如許家長子,年紀輕輕,已是蘇門山學院的魁”
張弘道捧著手里的茶碗,漫不經心地道:“出類拔萃?二十歲的魁,看起來好像是前程遠大。”
“可不是嗎?聽說連姚公也贊許大郎肯自勉勵、志趣端正,往后”
“也就那樣吧。”張弘道喃喃道,“平庸之輩,大姐兒看不上的。。”
“官人說什麼?”
“記住,依舊不能讓大姐兒出門,她那些侍婢也看好了。我要讓這后宅一只蚊子也不能進出。”
“瞧你說的,立冬了,哪來的蚊子?”
張弘道沒回答,直了直疲憊的背脊,放下茶碗出了屋。
自有婢子匆匆跑上來,給他披上輕裘,替他打著傘。他往常寬待下人, 今日卻是邁著大步,任她們狼狽追趕。
“一邊去, 別管我。”
“五郎, 雨水”
張弘道已穿過小門, 走了好一會才到前宅,又拐了兩條長廊到了一間偏廳, 推門進去。
靖節正在地圖前與人商議著什麼。
“怎又來了?說好了今日你不必過來。”
“安不下心待著。”張弘道皺了皺眉,似乎不太舒服,徑直問道:“找到他了?”
“沒有, 半點痕跡也無。”靖節道:“明日姑父便會與楊果一道啟程,先到亳州,再送楊果去壽州上任。但這幾日沿途卡哨并未發現可疑人等。”
“李瑕還在開封城里?”
張弘道上前,接過一封封信報查看起來。
靖節沉吟道:“也許打算等楊果動身了,他再離開開封?”
“不無可能你手里那封信報給我看看。”
靖節有些猶豫, 道:“你身子不適, 我來處理便是。”
“不是信不過你, 是不安心啊。”張弘道已一把搶過他手中的信報。
靖節無奈, 見他已看了,只好道:“這次你莫太執著。”
張弘道看著手里的信報, 皺了皺眉,問道:“鉤考局又派人來了?”
“嗯。來的是劉忠直,劉太平的侄子,今日剛進城”
話到這里,已有仆役匆匆趕到門口, 道:“郎君,有客求見,這是拜帖。”
“這麼快。”靖節道:“我去見他”
“這來人是氣派不小,且指名了要見五郎, 說是有公務問詢。”
張弘道與靖節對視一眼, 眼中浮起忌憚之色。
“五郎身體欠佳?”劉忠直欠了欠身, 帶著噓寒問暖的語氣問道。
張弘道溫爾雅地笑了笑, 道:“勞劉經歷掛懷,我有些舊疾, 遇到這陰雨天氣每每發作。”
“可是去歲受的傷?”
“有些傷是。”張弘道換了個話題,問道:“劉經歷此來亳州可有住所?我為你安排”
“不必,不必。”劉忠直道:“不敢勞五郎費心。我聽說,去歲邸家有部下叛亂,五郎與鎮守官前往穎川平叛的路上遇襲了,因此受的傷?”
張弘道眼中有道不易察覺的厲色一閃而過,苦笑道:“是,此事我已寫了詳細始末給河南經略府。”
“但據我所知,邸琮并未叛亂,既是他部下生變,為何是你們先接觸了叛軍?”
“那些人越境打糧。”張弘道神態自如,道:“對了,這事邸琮也已認罪了,劉經歷未去問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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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忠直嘆道:“邸家這個下場問不到嘍。”
“既然如此,劉經歷是沖著我張家來的?”
劉忠直一愣,沒想到張弘道會這般直接,忙笑道:“哈哈,五郎言重了,不過是隨口閑聊。”
張弘道不像史樟。史樟會與劉忠直周旋,裝模作樣地演上一出;張弘道則沒這個耐心,也沒必要。
“我只負責鎮壓叛亂,案子是經略府審的,劉經歷自去查閱。”
劉忠直臉上也掛不住了,冷冷道:“我隨叔父南下鉤考,張五郎不愿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