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父子情深吧。此事對我們并無太大的壞處。”靖節道:“但李瑕還敢送上門來,這次必留下他。”
張柔瞥了一眼他那興致勃勃的神色,淡淡“嗯”了一聲。
捉拿李瑕這件事,他已經有些厭煩了。
這就好比家里進了一只老鼠,又靈活又聰明,捉不到、藥不死,而他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忙,豈有空閑天天捉老鼠?
轉念一想,李瑕比老鼠這禍害大得多,必須除掉。
張柔這才打起精神,道:“從開封至壽州沿途,李瑕定會暗中隨楊果而行。你先回亳州與五郎商議,把這小畜牲找出來。”
“是。”靖節道:“此次我們一定盡力將”
“盡力?你們不必太盡力。”張柔竟是這般道了一句,又道:“此子擅用暗殺, 你們注意安全。”
“姑父”
張柔擺了擺手,道:“回亳州之后, 加強府邸戒備, 府中人如無必要, 皆不得外出。”
靖節應了,雖還未開始搜捕, 已莫名感到有些受挫。
他點了人手,往開封南門而去,在城門拿出張柔的信令, 又被仔細搜查盤問了一番,好不容易才被放出城。
快馬奔了兩個白天便到了亳州,靖節進城時天色剛剛暗下來,他立刻去找了張弘道。
“表兄提前回來了?出了何事?”張弘道正俯案在桌前閱信,轉頭看了靖節一眼, 面上已有憂色。
“天色也晚了, 你身子骨不好, 怎又這般操勞。”
“并未做甚公務。”張弘道擺了擺手, “是八郎的來信, 他如今已回鎮順天路,前陣子,李璮給他去信了。”
靖節坐上, 道:“李璮四處聯絡, 也太明目張膽了。”
“他聯絡的人越多, 汗廷越不敢輕易動各大世侯, 隨他去吧。”
“八郎如何說的?”
“他給李璮回信, 勸其忠于汗廷。”
靖節點點頭, 道:“也好,往后萬一查起來,大汗也會明白張家的忠心。”
“你還未說怎提前回來了?”
靖節嘆息一聲, 苦笑道:“此事,我亦不知該不該與你說省得你再多費心?”
“阿藍答兒要逼迫父親?”張弘道已皺了眉。
“那倒不是”
靖節轉頭看去,只見張弘道的書房中掛著一副字畫, 上面寫的是一首山坡羊。他知道張弘道是用它來激勵自己,又或許是心底真對那“興, 百姓苦;亡,百姓苦”有所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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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 張弘道并未放下李瑕之事。
“李瑕到開封了。”靖節道:
張弘道愣了一下,接著竟是咳了幾聲。
“咳咳咳李瑕還敢回來?”
“是啊, 又在興風作浪, 這次招惹了史天澤。”靖節說起了開封城之事
張弘道聽了,有些吃驚,但轉念一想,他又覺得李瑕做出什麼事都有可能。
“看史天澤的意思,打算放楊果一家人到宋境,及早送走李瑕,草草了結。”
“這就遂了那小子的意?”
“史天澤并無大把柄在李瑕手中,無非也就是讓楊果遞了份情報。把楊果滅口或送走,于他而言雖有差別,但差得不算太大。”
“但我們不同啊,我是真的動手殺了鎮守官。”
“所以,史天澤肯放過李瑕,我們卻得殺了他。”
張弘道苦笑,嘆道:“只想到要再次搜捕我,我已經感到疲憊了。”
“姑父說不必勉強。到時封鎖道路、搜索楊果的隊伍,若能找到李瑕,殺了便是。”
“若找不到呢?真就讓他又做成了這件事,大搖大擺地離開?”
靖節反問道:“既然是找不到,那又能如何?”
“先搜吧”
兩日后,一隊人馬進入了亳州城。
劉忠直坐在馬車上,看向對座的中年士,問道:“白先生為何懷疑李瑕北上是與張家聯絡?”
白樸反問道:“劉經歷莫不是認為李瑕是來找史家的?”
劉忠直道:“史家確實比張家更值得懷疑。比如,李瑕才進開封當即便見了史二郎。”
“他是為了擄走二郎啊。”白樸道:“我并非是為史家開脫。家父為史帥之幕僚,最清楚史帥對大汗的忠心。”
“忠心。”劉忠直微微一笑。
白樸道:“李瑕若與史家有所聯絡,有事只須派人傳信便可,根本沒必要到開封城,何況如今鉤考如火如荼,只怕是想害史家惹上猜忌吧?之后,二郎消了劉經歷的疑惑,李瑕見不能讓鉤考局與史家沖突,這才動手擄手二郎。”
“不無這種可能。”劉忠直摸著下巴思索起來。
“還有,去歲李瑕北上,張家為何讓一個細作輕易過境?李瑕到了開封,依舊是張家在搜捕,史帥從未插手。結果鬧得滿城風雨,人卻逃了,張五郎真就捉不到他?”
“白先生莫非認為張家在暗中襄助李瑕?”
白樸點點頭,用手摸了摸唇上的須子,道:“豈不可疑?”
劉忠直試探道:“或許白先生是奉了史帥之命把罪責推給張家?”
“我確實奉了史帥之命,調查二郎被擄之事,之后查到了張家。”白樸道:“至于劉經歷作如何想史帥還真不在乎。”
“是嗎?”
“劉經歷,是你要一路跟著我。”
劉忠直被嗆得說不出話來。
但想到名士總有名士的風范,他也不在意這點奚落,賠笑道:“白先生說得不錯。
不過,對付這些大世侯,該講證據,不能僅憑臆測。”
“凡事先有臆測,順著找下去方能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