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實悠悠然道:“指證高瓊的證據少了一大半,僅剩下一封書信以及你的口供了。”
高均錦道:“書信書信也是真的。”
“不夠。懂嗎?”段實道:“等鎮守官回來,問起些事,難道說我們憑一封書信?”
段實話到這里,又補了一句,道:“你背叛了他,他若不死,你如何是好?”
高均錦閉上眼,心知無路可退了,輕聲問道:“那殺了高瓊?”
“殺了?沒定個叛逆之罪,哪怕殺了他,世侯之位也該歸他的長子、在哈拉和林為質那個九歲的高延業所有。你舍得嗎?”
“將軍的意思是用刑?”
段實譏笑一聲,也不說同不同意,而是問道:“他把妻兒藏在哪?”
“我不知道。”高均錦道:“我是真不知道,得到舍利僧起事的消息之后,他妻兒就不見了。”
“此事他沒安排你做?”
“沒有。”谷
“該死。”段實道:“去找來。接下來,這事由你來辦。”
“是。”高均錦退出大堂,心里愈發苦澀。
段實是一定要殺了高瓊的。
但沒在統矢府捉到高長壽、構陷高瓊的證據不足,高瓊死了,事情就太難看了。
另外,高家不僅有高瓊,各地都有投降蒙古的高氏子弟,勢力不小。沒證據就扳不倒高氏,高氏也會追究此事。
所以,交給高均錦去辦,高瓊一死,事情就成了高均錦想要謀奪家主之位,構陷高瓊并殺了他,與段氏無關。
這事也就這樣了。
傍晚時分,有五十個大理兵士奔向統矢城門。
“奉楊將軍之命,有緊要軍命報段將軍!”
喊話的兵士帶著大理口音,還有些彝族特有的腔調。
城門開了一條縫,有守軍喊道:“把令牌遞過來!”
一塊令牌便被遞過來,守軍接過一看,只見是塊副千戶的令牌,背面是個“董”字
高長壽睜開眼,向四周看了看,只見自己正在山林中。
段妙音忙給他遞了水與糧食。
“這一覺睡了好久,感覺過了一輩子。”高長壽喃喃道:“我們還在大尖山?”
“在統矢城外。”
高長壽轉頭望去,透過樹縫能望到遠處山腳下的城池。
“非瑜是打算繞過統矢城,走?勸部的地界嗎?”
段妙音道:“李縣尉好像想把統矢城打下來。”
“統矢城已有防備,他不怕傷亡了嗎?”高長壽喃喃道,“就算打下統矢城,也沒有兵力繼續突圍了,那就只能召集諸部舉事、同時聯絡善闡城的義軍”
“善闡城四天前已經被蒙軍打下來了。”
高長壽愣了愣,這才問道:“我昏迷了幾天?”
“五天。”
段妙音低聲將五天來發生的事說了,李瑕已經帶人到云南城繞了一圈,牽走了四千大理軍。
高長壽笑了笑,神情有些釋然。
他想到去年在北面初識李瑕時,自覺以大理名門之尊,或可收服對方。
時至今日,這念頭忽然煙消云散了,同時消散的還有復國的野望。
不如人就是不如人,承認下來了,反而有種莫名的輕松感。
“以后跟著妹夫抗蒙吧”
入夜。
牢房里,高均錦正站在高瓊前面。
“大哥,你知道的,段實必定要殺你。你就算不認罪,也活不了,何必要自討苦吃?”
高瓊雙手雙腳上一片血淋淋的,已被挑斷了手筋腳筋。
他沒有說話,也不吭聲,只是盯著高均錦。
高均錦低下頭,把手里的刀子丟在一邊,道:“段實利用我來拷問你。你若不認罪,我明日便只能去搜嫂子與勛兒了。”
“我不可能認罪殺了我”
高瓊一開口,喉嚨里痛苦的嘶聲就壓不住,他眼里卻是譏嘲之意。
高均錦拿起一塊烙鐵,又勸道:“大哥,成全我吧?我沒辦法,我被逼到絕路了。”
他看高瓊沒反應,拿著烙鐵便烙了下去。
滋滋的聲響中,高均錦低聲道:“你一開始就沒相信我,不是嗎?你明知道舍利僧要敗,會牽連你。你卻一句話都不告訴我,只顧著送走你的家小你活該。”
遠遠的,有殺喊聲傳來。
直到放下手中的烙鐵,高均錦才聽到那飄進牢房的聲響。
“出了何事?”
他大步踏出牢房,瞇著眼向遠方看去,見到西面、南面有火光亮起。
“叛軍進城啦!”有人喊道
===第286章偷城===
慶符軍進入大理以來,傷亡雖然有,但并不太大。
李瑕像個吝嗇鬼一樣珍惜他的兵力,沒有絕對的把握從不出手。
他本來是不打算取有兩千人守衛的統矢城,與高明月說的也是“我們繞過去”,但發現有一千兵馬西向后,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這不僅是人數的問題,最重要的是……統矢城沒有防備。
李瑕于是決定攻城,但也力求把損失降到最小。
他不知道劉整“十二驍勇取信陽”具體是如何做的,時人說起來,無非是“夜縱驍勇十二人,渡塹登城,襲擒其守”。
受這“襲擒其守”四字的啟發,李瑕率軍入城后,第一時間便派人襲殺段實。
他派的是伍昂,因伍昂在縣里當弓手班頭多年,擅長巷戰,且冷靜機敏。
……
“縣尉有令,入城先取敵將段實!”
伍昂提刀在手,目光一掃,迅速鎖定了府署所在的位置。
五十名高氏寨兵拿著董凈臺的令牌混進城后,先是打開了城門,馬上又分了三十人匯入伍昂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