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哪?”
“筲箕背。”
李瑕道:“地圖上指給我看。”
“這里。”麻酉兒撓了撓頭,指了一下。
“房主簿你看……長江在此形成了一個‘幾’字,這段江水還要向北流,然后拐向東、向南,再拐向東,奔向江安縣。”
“那又如何?”
李瑕道:“這個‘幾’字里,是高山峭壁。兀食合臺只能沿著長江一路繞過去。但我們可以直接穿向南面。”
他手指在地圖上劃過,道:“我們直接從這里翻過高山,趕到兀良合臺前面,埋伏他。”
“你瘋了?!”
房言楷回過頭,一指東南面的懸崖,喝道:“看清楚,看這山有多高!”
“高是高,地圖上這兩地之間只有十里。”李瑕自語著,問道:“麻酉兒,翻山過去要走多久?”
“若走夜路,小人天亮前就能翻過這片山。”
熊山瞇著眼看著夜山下的高山,道:“怕是難,晌午前或是可以。”
房言楷搖了搖頭,在地圖上一指,道:“蒙軍騎兵沿江跑上八十里,今夜就能離開。”
“不。”李瑕道:“別忘了,他們對地勢不熟。”
麻酉兒道:“縣尉說的是,沿江并不全是平地,這片山勢橫過去,蒙軍要找路,可有得找咧。”
房言楷道:“時間不夠,我們人少,翻山之后還需布伏、休整,如何來得及?”
李瑕道:“蒙軍也要休整,未必不能翻到他們前面。”
“李非瑜!你沖昏了頭……”
“翻。”
李瑕不再多說,徑直走在所有人前面。
麻酉兒大聲道:“縣尉,我來領路,這帶我熟。”
唯有劉金鎖用沒人能聽到的聲音嘟囔道:“又連夜爬山,夜貓子一個……”
~~
阿術料定了史俊不可能派兵追上來,只向南奔了二十余里便駐軍休整。
他連夜召了另外四個千夫長商議。
“不用擔心我阿布。”他先開口安了軍心。
“我們知道,蒙古漢子上了馬,給宋人四條腿都追不上!”
阿術看似大咧咧,卻極有主張,徑直道:“那好,我們明日先偷襲長寧軍駐地,把這支宋軍打敗了,在那里等我阿布。”
“好,都元帥會來吧?”
“搶些輜重來,阿布明白的,會合了再一起向南撤回大理。”
“走哪?長寧河谷?五尺道?”
“長寧河谷。”
說到這里,阿術想到當時若能出五尺道,把敘州以南的筠連、慶符一帶攪爛,便可牽扯住長寧軍,也省得現在還要擔心被斷了后路……
“那要穿過易溪部了,又是一群土老蠻,還以為宋人更好打。”
阿術笑了笑,道:“沒事,今年打輸了明年再來,早晚能把宋朝打爛。”
“道理我們都懂,這就跟打獵一樣,每次射這獵物一箭。但這水戰讓人火大,要不是一半人上了船,哪會有這麼大的傷亡?”
“就是。”阿術也啐了一口,道:“提到水啊船啊就來氣!阿布就不該打水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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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打水戰啊。”
同一個夜里,兀良合臺坐在馬背上,望著遠處的江面,也是這般自語著。
他很后悔。
明明不會打水戰,好死不死地非要坐船指揮,犯了和張實同樣的錯誤。
但他并不擔心宋軍會追上來。
敘州軍就那一點人,俘兵則已駭破了膽,忙著收攏俘虜還來不及。
因此兀良合臺十分從容。
他真沒把這次的戰敗太當回事,他這輩子向東打到了圖們江流域;向西打到了波蘭、德意志;之后他再向南,一路打到了大理,天下之大,沒有他馬蹄到不了的地方。
征戰之地如此廣闊,他打過的勝仗多,敗仗也多,但只要在馬上,就沒人能攔得下他。
兀良合臺歇了一夜,殺了些受傷的馬匹烤著吃了,讓麾下蒙卒從潰敗的情緒中緩了過來。
一整夜,與蒙卒都是坐在戰馬上睡的,比起船只,戰馬更讓他們感到心安。
===第234章 擾敵===
天亮后,兀良合臺帶兵尋路向南。
此地多山,路途并不好走,兀良合臺找到沿山的道路而行,在傍晚時行到一片叫“雷打石”的地界。
突然,“轟”地幾聲響,如雷般的聲響炸開。
“咴律律!”
幾匹戰馬受驚,猛地揚起前蹄。
“踩到蒺藜了!有伏兵!”
同時,又是幾聲馬嘶,有蒙卒栽進前方的陷馬溝里。
箭雨從兩側的山林間襲來,有蒙卒栽倒在地。
“走!”
兀良合臺能聽得懂漢語,聽到了山林中的吶喊。
“長寧軍都鈐轄易士英在此,爾等已被包圍,還不速速投降!”
這話聽來傻氣,在他看來有種宋朝文官自以為是之感。
投降當然不可能,但他還是暗暗心驚。
因是新敗,麾下士卒士氣不高,又不知敵軍寡眾,他不敢硬戰,果斷引兵向后撤去。
退到開闊之處,兀良合臺才覺稍稍心安,同時卻也感到奇怪。
敘州被圍了那麼久,長寧軍顯然不可能與史俊聯絡,更不可能料自己會從此處撤退,怎會提前設伏?
此事一時也難以想通,兀良合臺只好派探馬上高處觀察地勢與敵情,尋機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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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也沒有長寧軍來,是李瑕以五百人假造聲勢,暫時將兀良合臺堵在了山溝當中。
但拖不了多久,更遑提擊敗對方了。
眼看蒙騎已調整過來,房言楷頗為憂慮,道:“我與你說過,便是追上兀良合臺也敵不過他,眼下宜速派人去請史知州增援。”
“是該請援,但非向史知州請援,他兵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