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道:“還有賈似道,他也做不到,我也不如賈似道。”
話到這里,李瑕語氣鄭重了些,道:“所以,我要做的是造反。而要造反,怎能不殺土豪劣紳?”
韓祈安早猜到他這些心思,但親耳聽到,還是身子微微一顫。
“不怕以寧先生笑話。”李瑕又道:“我想試著建一個強盛的、不受外侮的漢家王朝。那便該不容猶豫把一些絆腳石踢開。”
良久,韓祈安才道:“但阿郎眼下還是宋臣,且時機尚未成熟,不宜在明面上殺人劫財。”
“是啊。”
“殺張遠明容易,難的是如何掩人耳目。更難的是如何拿到他的財產。”
“我知道。”李瑕道:“這次,本想用長寧軍作為遮掩。但看他們是磊落粗豪的漢子,算了,這種事還是我們自己辦吧。”
“那九曲園?”
“是我燒的,而不是祝成。他那人一心抗蒙,不必讓他牽扯這些……”
===第222章 雇兇===
敘州,長江南岸,蒙軍大營。
阿術大步走進帳篷,也不打招呼,捉起一塊肉就咬。
兀良合臺斜睨著兒子,道:“你現在才來,老子都快把敘州打下來了。”
“還沒出五尺道就讓一支宋軍堵了,損失了兩百多人。”阿術道:“我繞道羈摩州石門路,出關河河谷趕過來的。”
“宋軍還能把你堵了?”
阿術道:“反正你也把張實打敗了,我早點晚點到不是一樣的。”
兀良合臺低下頭,手在地圖上劃了劃,在筠連州、慶符縣的位置上點了點,又搖了搖頭。
阿術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拿著滿是油的手伸過去點了點。
“這兩個小城有能人,要麼是長寧軍,要麼是哪個州縣官,該死。”
“不奇怪,敘州史俊也有兩下子。”
兀良合臺道,“尼格帶了五個百人隊陷在慶符沒回來。”
“打仗嘛,有輸有贏。”阿術不以為意咧著嘴,問道:“還要在敘州呆多久?要有十天,我去把這兩座小城拔了。”
“不打了,先去合州。”
“你是都元帥,又是我老子,你說的算,但別被敘州的宋軍夾擊了就行。”
“敘州就沒幾個宋軍了,準備東下吧。”
阿術知道輕重,也不反對,只是目光又落在地圖上慶符縣的位置,嘟囔了一句。
“還能把尼格滅了?”
~~
匣子里,尼格怒目圓瞪,臉上還抹著石灰。
“啪”的一聲,木匣子被蓋上。
江春又掃了四周一眼,見一堆腦袋堆在一處,只覺一陣泛嘔。
偏還得強自鎮定,撫須道:“今日過來親眼看了,才知非瑜神勇。”
李瑕道:“是縣令與主簿全力支持,并非我一人之功。”
江春背著手,走出這間營房,向校場走去。
走了幾步,他深吸了一口氣,心頭猶有些不適。
他今日到巡江營盤,本是想找李瑕談談九曲園一事,不想才過來,就被李瑕邀請查看首級。
“這首級……幾乎比我想的少了些。”
“很多蒙軍都被燒死了,或跳入符江,未曾斬獲到首級。”
“是嗎?”
“是。”
江春轉過頭,看向大營中間新建的那個大倉庫。
他知道那是張遠明的糧,他今日過來為的也就是這件事。
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在這巡江營盤里面對李瑕,江春感受不到自己那作為縣令、作為上差的氣勢。
“非瑜可有空,隨我回縣衙一趟?”
“這兩日忙著戰后的撫恤與賞賜,縣令是有何吩咐?”
江春沉吟道:“張員外之事,你該親自向他解釋一番才是。”
“今日不得空,明日如何?”
“這……真不得空?”
“真不得空。”
江春有些為難,嘆道:“這樣吧,明日房主簿與你談。”
“也好。”李瑕道:“縣令切記,敘州還在被圍,暫時不可放百姓出城。這一戰怕是還要很久,只看合州能否守住。”
江春點點頭,撫須道:“此事本縣明白。”
“也該讓城中富戶捐些錢了。”
“不錯,此事本縣會交代房主簿辦,非瑜多與他商議吧……”
江春一一應下,心頭也是煩悶。
本該是他這縣令來指派縣尉的,今日來卻是被這縣尉發號施令了一番……
李瑕其實把江春那點郁悶看在眼睛。
但他并不管這縣令高不高興。
守住慶符讓一縣百姓保全性命,帶士卒打勝仗、給撫恤給賞賜,這些實實在在的東西才給他帶來威望,成為他實力的一部分。
有這份實力,才能讓江春在巡江營盤里一句硬話都不敢說。
而不是靠把每個上差都哄高興了。
李瑕從不覺得自己傲慢,他對每個人都是差不多的態度。
~~
江春才回了慶符縣,馬上便聽說張遠明求見。
兩人在廳上坐了,寒暄之后,張遠明果然又問起九曲園和糧食之事。
江春滿口官話,只推說房言楷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復,顯然是打定了主意,又把事情推給主簿。
張遠明看得分明,對答亦是極得體,唯獨到最后起身之際道了一句。
“連縣令親自去請,李縣尉都不肯來……老夫平生還是頭一次見這般狂傲的年輕人吶。”
“言重了,言重了,非瑜確實是忙,他明日會回城與……”
張遠明笑了笑,不等江春說完,背著手走了出去,依舊回了暫住的袁府。
一個時辰后,張世斐出了袁家,去了縣城以北的一家“沁香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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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要殺誰?”
“縣尉李瑕。”
“鬧呢,那可是朝廷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