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頗感興趣地觀察著長寧軍。
李瑕并非第一次見到宋軍,他見過淮西廂軍、禁軍,也遠遠望見過張實的水師,但這還是第一次近看戰時的蜀軍。
前世聽了“弱宋”二字,他本以為宋軍很弱,然而,眼前的長寧軍給他的感覺,以兩個字可以形容強師。
哪怕是對敵蒙軍時,李瑕都沒有過這種強烈的感受。
蒙卒單兵戰力是強,騎射無雙。但眼前的長寧軍卻有股血氣,更紀律嚴明、更昂揚。
易士英忙完軍務,一回頭看到李瑕還站在城頭看著,走上前,道:“如何?在想何事?”
“大宋將士,戰力不弱。”
“蜀南兵還是差點。”易士英神色冷峻,道:“川中八柱之兵,戰力更甚。”
“川中八柱?”
“余帥在時,建議棄平地之城。于云頂、運山、大獲、得漢、白帝、釣魚、青居、苦竹筑城建壘,號為八柱。使蒙軍不敢近邊。”
易士英說著,舉目北望,也不知在想什麼。
李瑕看著他的眼,從當中看到了一絲憂慮,又問道:“大宋將士既不弱,為何會敗?”
“是啊,為何會敗許是敗在不如蒙古富足吧。”
李瑕不以為然,但這話既是易士英說的,他還是沉思了一下。
或許也有一部分原因吧,以蒙古疆域之廣,比經濟,拖也能把宋朝拖垮。
“我多言了。”易士英又道,“晚間若得空,倒可與非瑜再聊聊”
那邊又有將領過來,他顯得很忙,轉身又走開。
天色漸暗。
小小的城關已不夠住,長寧軍在橫子山頂、關城校場上扎了營。
李瑕則與麾下人一起住,讓他們準備一下,明日啟程回慶符。
“鮑三,你對長寧軍是何觀感?”
“想起了余帥。”鮑三低聲念叨了一句,道:“縣尉,巡江手早晚也能練成這樣。”
李瑕道:“到時就不叫巡江手了。”
摟虎湊上前,問道:“縣尉,那幾個寨兵,還要不要聯絡?我能讓他們跟我們走。”
“不急。”
李瑕沉吟了一會,卻是轉向姜飯,問道:“你與鄔通說好了?”
“是。”姜飯道:“他答應了”
下一刻,門外有人問道:“李縣尉在嗎?巡檢請你相見。”
這次,鄔通卻不是在城樓與李瑕相見,而是在北面城墻下的一間小倉庫。
“哈哈,李兄弟,這次多虧了你啊,不然哥哥就葬身在這關城里了。”
鄔通竟還能保持著豪爽模樣,仿佛對被李瑕奪權之事毫無芥蒂。
但他身后那八個心腹戒備森嚴的樣子,顯在表明這事并沒有真的過去。
“鄔兄不生我氣就好。”李瑕應道,施施然然進了倉庫,坐下。
他身后只帶了摟虎、姜飯兩人。
“生氣?”鄔通似乎很驚訝,道:“我豈會生氣?”
他倒了杯酒,但沒再推給李瑕,自己喝了,笑道:“白日是易指揮在,哥哥忙前忙后地安排,不方便說話,這不,一得空就請李兄弟來了?你我兄弟之間,豈有過不去的事。”
“真的?”
“當然是真的。”鄔通道:“這不,蒙軍都退了嗎?說明李兄弟是對的。就該給哥哥這糊涂腦袋來兩下,殺了我都該。你不殺我,這是義氣。是吧?”
李瑕似笑非笑,也不說話。
鄔通道:“好吧,這般說吧。哥哥與你記仇,能落得好?你在朝中靠山不小吧?”
“確實不小。”
“那便是了,你我兄弟,合則兩利,分則兩害。若有嫌隙,一筆勾銷了,如何?”
“好。”
“爽快。”鄔通道:“功勞如何報?”
李瑕道:“就依鄔兄所言,你守下的關城,我只是協助你,也是你命我去奪回橫山寨。”
“真的?”
“一萬貫。”
鄔通一愣,抬頭看了李瑕一眼。
李瑕很平靜,不像在說笑。
“李兄弟,這價錢”
“不答應?”
鄔通有一瞬間幾乎要脫口而出“不是,你搞清楚,是你打了我”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
向朝廷告發?能不能搞垮李瑕不談,他自己肯定要先完蛋的
“哈哈哈,李兄弟太風趣了,風趣。哥哥被你揍了一頓,還要賠錢給你不成?哈哈。”
“不是賠錢,是賣功勞給你。”
鄔通糾結起來,道:“哥哥哪用那麼大的功勞?又不是省治下的官。”
“鄔兄說過,一年隨便打點個誰就花六千貫。”李瑕道:“今年可快過去了。”
“哈哈,那是哥哥吹牛的,哥哥其實很窮。”
李瑕不說話,只掃了鄔通身后那八個寨兵一眼,將他們看得紛紛低下頭。
一副“我拳頭大,靠山大”的樣子。
鄔通想了想,頗覺無奈,嘆道:“好吧,那慶符縣的鹽?”
“讓鄔兄來賣。”
鄔通嘆息一聲,道:“十年的利潤,也就湊這一萬貫。”
“哦。”
兩人又聊了些細節,不一會兒,李瑕起身離開。
鄔通獨坐在那,飲了一口酒,沉思著。
“哥哥,真就這樣放過他?還給他錢?”
“不然呢?長寧軍就在城里,殺個官?”鄔通道,“等把慶符的鹽路打開再說。”
“到時他把一萬貫都花完了。”
鄔通顯得有些郁悶,道:“做生意嘛,有賺有賠。這次在他身上賠了,下次再賺回來了。”
“就怕最后賺不回來。”
“到時再說。”鄔通眼中那股殺意終是沒能壓下去,喃喃道:“是他先壞了規矩”
===第202章 易士英===
李瑕出了小倉庫,姜飯低聲問道:“縣尉,這就放過他了?都已經結了仇。”
“不急。”
這次,李瑕卻是轉向摟虎,道:“你與那些寨兵聯絡一下,送些錢給他們。”
摟虎這人則不問那麼多,直接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