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籌建,花銷確實是大。”
“多少?”
“已花了近六千貫。”
“六千貫算個屁。”鄔通嗤之以鼻,抬手指天,嘿嘿笑道:“只說哥哥給給誰就不告訴你了,隨便一個人,哥哥每年就不止給六千貫打點。你方才拿兩串錢給我,哈哈哈,哥哥還親自抽關稅不成?”
“鄔巡檢的意思是?”
“慶符房言楷就是個狗屁。”
摟虎一聽,臉色就難看起來。
他還沒說什麼,鄔通卻是又指著他一通嘰里咕嚕地罵。
摟虎終是訕訕低頭。
“哈哈。”鄔通這才向李瑕解釋道:“你這手下也是個彝族漢子,笨死了,為個官跟哥哥我擺臉我們說正事,哥哥想在慶符縣販鹽,李縣尉能讓不?”
李瑕問道:“具體如何?”
“有甚具體的?不就是販鹽嗎?讓你慶符百姓花更少的錢就能買到鹽,每月哥哥再給你分紅,這不兩全其美嗎?熊山,這事,你怎麼看?”
熊山道:“那當然好!”
“李兄弟怎麼說?”
“每月分我多少?”
鄔通行事利落,徑直道:“少則五百貫,多則八百上千貫,前提是把那房言楷搞走。”
“他不支持你?”
“啐,官為了政績,哪管百姓吃不上鹽?!”
李瑕又問道:“聽說,鄔巡檢還有往烏蒙部販鹽,這商道如今還通?”
“通!怎不通?”
“大理國不是滅了?茶馬商道不都斷了?”
“瞧李兄弟這話說了。”鄔通道:“大理國滅了,不還是在段氏手里嗎?人不還是那些人嗎?換了蒙古管轄,該吃茶的、該穿絲稠的,都不吃不穿了不成?”
“走私?”
“嘿,告訴你,茶馬商道斷了,大理馬無非賣給蒙古人。我們這些人運東西過去,換金錢回來,一趟比往年還更賺些。怎麼?李兄弟有興趣?”
“有興趣。”
李瑕道:“但,如此說來,這五尺道、石門道并非如別人所說的荒廢了?”
鄔通鄙夷道:“你和那些官呆久了,屁都看不到了。每年兩趟,自有商賈從哥哥這過。你既有興趣,我們慢慢合作。”
李瑕難得主動舉杯,向鄔通敬了一杯。
“鄔巡檢要我如何做?”
“稽查私鹽,本是縣尉之職。房言楷把持著權柄,李兄弟大可把職權奪回來。等哥哥的鹽到慶符縣賣開了。自為你引見大商戶,到慶符收茶,販往西南。到時,慶符百姓的日子可就好過了,便宜鹽吃著、賣茶再添一份收入。”
鄔通話到這里,又向熊山一挑眉。
“熊山,你說是吧?”
熊山道:“房主簿人是好的,但如鄔巡檢這般說,對白巖寨也是好。”
“李兄弟,你怎說?”
“好。”
“痛快!”鄔通大喜,端起酒碗就敬李瑕,道:“李兄弟話不多,行事卻痛快!真他娘干脆!可要哥哥幫你扳倒房言楷?”
“此事不勞鄔巡檢,我已有計較。”
“叫哥哥。”鄔通眼一瞪,道:“還客氣呢!往后就是自家兄弟。”
“我再敬鄔兄一杯。”
“哈哈,李兄弟雅氣,雅氣,鄔兄就鄔兄吧你要怎扳倒房言楷?可有把握?”
李瑕道:“只要這一戰,能立下功勞。鄔兄往慶符販鹽之事,包在我身上。”
“這有何難?李兄弟就在此等著,等上月余,若真有小股蒙軍來,哥哥分你些首級。簡單。”
李瑕目光又瞥向那些松松垮垮的寨兵。
只見一人正倚在門邊掏耳邊,露出黝黑的雙臂。
那胳膊不壯,但一看就是靈巧且有力的漢子。
鄔通手下這些人,紀律一般,但戰力確實不弱
李瑕沉吟片刻,道:“鄔兄,我還是想再帶人到前面看看,熟悉地形。”
“太謹慎了,嘖嘖。”
“我手下都是新兵,不像鄔兄這些寨兵。合該見點血,磨礪一番。不知這五尺道上,可有需要剿的寨子?”
“也有道理來人,拿我的地圖來!”
那地圖也是簡簡單單讓人看不清楚,只有幾條線劃著彎彎曲曲的五尺道,兩旁標注著許多寨名,有些寨名上劃了個圈,有些沒有。
鄔通仿佛有些半醉,瞇著眼看了一會,道:“劃了名的李兄弟不要亂碰,這都是我打點好的。剩下這些都是些南蠻,不知死活,老他娘劫道,李兄弟看著剿吧。”
李瑕只看一眼,就明白鄔通自己為何不剿了。
那些劫道的,往往都是地圖上彎彎繞繞最多的地方,說明高山,難以攻打。
果然,鄔通又道:“不過我勸李兄弟一句,不必做這些費力不討好的事。這些南蠻不好剿,過去的時候小心點就是了。”
“那就請鄔兄開關放行了?”
“哈哈,好!但李兄弟莫折在這五尺道上啊”
秦始皇統一六國后,下令修筑以咸陽為中心,連接各地的馳道。
“馳道”顧名思議是要能通行馬車。
但哪怕是以秦帝國的氣魄,修筑的五尺道也做不到這一點。
為了在川滇之地開辟道路,秦采用積薪燒巖之地,即在巖石上燒火,其后用水迅速冷卻使得巖石崩裂。
這般費力開鑿的路,最窄之處只有五尺,僅供單人匹馬通行。
最陡峭之處,道路是直接開鑿在懸崖當中。
如同一條長蛇,在懸崖峭壁上啃出一條通道。
李瑕在五尺道走了數日,由筠連縣向西南方向,進了關河峽谷。
轉頭看去,能看到對面的峭壁上,掛著許許多多的“僰人懸棺”,就是把死者的棺木掛在懸崖峭壁上。
也許李瑕頭上的懸崖上也有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