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卻已轉向聶仲由,問道:“聶仲由,我那日在右相府見你,脖頸后分明沒有烙記,誰給你烙上去的?”
聶仲由緩緩抬起頭,張了張嘴。
李瑕又道:“他們為何要弄壞你的嗓子?”
有禁衛上前,湊在聶仲由嘴邊聽了一會。
“他說是殿前司副都指揮使蔡拄讓人給他烙的”
“胡言亂語!”
吳衍再次出列,道:“陛下,李瑕說得不錯,烙傷是新的還是舊的,一看就知。”
“看。”
“是。”
有禁衛再次湊上前去。
“稟陛下,是新傷,印記還是紅的,似還用過藥,要做成舊傷”
“胡說。”蕭泰來大怒,道:“我分明是見過”
他目光看去,神色忽然一變。
因早就見過,他方才并未細看,此時看去,只見聶仲由后頸上的那道烙印不禁發紅,還粗了不少。
“這是有人又烙了一遍,我前日看到的不是這般”
吳衍道:“人一直關在三衙,誰能給他烙?”
“你!”蕭泰來道:“就是你”
吳衍冷笑,轉過身不再搭理蕭泰來。
“陛下!”程元鳳忽然站了出來,道:“臣愿為聶仲由作保,他絕非叛逆之人。懇請陛下搜查三衙,若能找到烙鐵,必能還聶仲由與李瑕清白”
謝方叔猛得回過頭看向程元鳳,眼中迸出驚怒之色。
他終于變了臉色
===第130章 權相(為白銀大盟“公子WV”加更8/10)===
李瑕看了程元鳳一眼。
其實,他并未告訴過程元鳳全部的計劃。
因為他不信程元鳳的立場與自己相同,若事先說了,程元鳳或許會一開始就破壞掉這個計劃。
但李瑕還是在朝會前稍微提醒了程元鳳,因為他信程元鳳的立場與自己有一部分相同。
這事說來頗為微妙,他李瑕與滿朝宰執,也包括那個不在臨安但參與頗深的趙葵,并沒有兩個人之間的立場是完完全全相同的。
只看在不同的事情上,如何彼此利用、爭斗。
果然,程元鳳看得明白,也知道如何在最恰當的時機走最符合立場的路。
還有一人,也在這時偷瞄著程元鳳。
是白茂。
他腦子想到的是與張弘道的對話。
“你是個孝子,我很欣賞你這點,打算放你回宋境接回你娘親。”
“小人要怎麼做?”
“你只要去救出聶仲由,和他一起回宋境,再到臨安府去告發他和李瑕就這麼簡單。”
“可是”
“你放心。”張弘道拍了拍他的肩,道:“趙宋那些士大夫我懂,你到臨安府一告,自然有與趙葵不對付的高官來聯絡你,你只要提出事成之后讓他放了你娘親即可。”
“他們會不會殺了小人?”
“他們殺你做甚?連我都沒殺你。”張弘道搖了搖頭,又道:“你不回去,對我也沒用了,我只能殺了你,那你娘親也會死;而你身上帶著烙印,回到宋境只會更慘,也只能按我說的。”
“小人當然聽五郎的。”
“無妨,你且看吧,且看聶仲由的下場,就會知道我說的不錯。”
當時,白茂也想,五郎為何要費這麼大勁做這些,然而仔細一想,其實五郎什麼都沒做。
只是放了兩個俘虜而已。
且還是兩個對五郎已沒用的俘虜。
只這樣,就用可以利用趙宋的朝爭殺掉李瑕,五郎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
因此,白茂真的很敬仰張五郎。
但現在,白茂發現,李瑕居然居然在見到他之前就已經捏住了他的軟脅。
明明回臨安到現在,都沒被李瑕看到過一次啊。
而且右相已經把娘親交給李瑕了
白茂想著這些,目光從程元鳳身上移到李瑕身上,終于下定決定。
他大哭著,喊叫起來。
“小人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呀!他們叫我說什麼我就說了,還騙我說這都是為了大宋社稷!其實其實就是小人把聶仲由救回來的小人根本就沒見過聶仲由與李瑕投敵”
在白茂改了口,開始訴說新的供詞之際,又有禁衛快步轉了回來。
“陛下,搜到了”
一塊烙鐵被放在木盤上,呈上了選德殿。
吳衍忍不住轉頭看了李瑕一眼,不易察覺地微笑了一下。
他想起李瑕昨夜所言,依舊激賞不已。
“我說的都是真話,不需要費力去證明。謝方叔說的都是假話,只要捉住任何一個細節,推翻,就足夠了。”
而今日殿上發生的一切,皆在印證李瑕這一句話。
“臣來比對吧。”吳衍道。
“允。”
吳衍理了理袖子,從木盤上拿起那塊烙鐵。
他心說姜鐵匠手藝真是不錯,一點也看不出是連夜趕制的。
昨夜正是吳衍賄賂了三衙,帶李瑕去見了聶仲由,又去打造了這塊烙鐵送回去給聶仲由蓋上。
烙鐵在紅泥上沾了沾,“啪”地蓋在一張白紙上。
吳衍捧著紙,對照著聶仲由的后脖頸。
“諸公請看,分毫不差!”吳衍道:“這次看清楚為好,莫像蕭御史那般敷衍一看。”
當然是分毫不差。
吳衍心中得意,睥睨著蕭泰來,譏道:“不知三衙為何要給聶仲由蓋一個北面驅口的印記?是為將我大宋豪杰驅為叛逆耶?”
“”
群臣面面相覷。
“左相竟真做出這種事?”
“這是栽贓!這是栽贓!”蕭泰來疾呼不已。
但謝方叔已閉上眼,臉上泛起頹然之態
“我們沒有通敵叛國!左相害我們,好不容易才回來,他害我們!”劉金鎖大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