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畫技還不錯,但書畫講究天賦,你這畫太平庸了。”
李瑕其實覺得這畫不錯才買的,但不知為何每個人都說不好。
他笑了笑,道:“沒事。”
黃鏞又道:“你還是好好讀書謀個功名比較好,可先來太學旁聽,我幫你,去外舍旁聽或許不難。若是能得學正賞識,或許”
李瑕淡然一笑,道:“不必了。”
“為何?”
“我還未與器之兄說過我的志向吧。”
黃鏞問道:“伯虎有何志向?”
李瑕接過他手里的畫卷,放回背簍里,揮了揮手,轉身便走。
而他轉身之際,一首詩也緩緩吟了出來。
“不煉金丹不坐禪,不為商賈不耕田。閑來寫就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
“”
===第112章 爭執===
欽善坊,映日園。
小樓上的欄桿邊,徐鶴行還在盯著右相府。
牢頭劉丙已倚在那睡著了。
過了一會,鐘希磬打著哈欠過來,道:“我來輪替你了,去睡吧。”
“入夜了再去。”徐鶴行道。
“為何?李瑕都進了右相府了,還死盯著做什麼?”
“馬上要有動作了,最后再盯一會。”
“好吧。”
鐘希磬卻是轉身接過一個食盒,端出兩碗三鮮面來,遞了一碗給徐鶴行。
“給你,特地吩咐了店家,沒給你放蔥。”
“謝了。”徐鶴行接過。
鐘希磬又踹了劉丙一腳,叱道:“睡什麼睡,那兒還有一碗,你吃。”
“是,是”
徐鶴行端著面條,一邊吃著,一邊道:“我懷疑李瑕從右相府出去了。”
“你傻了?昨夜才看到他進去的。”
“盯側門的人說,中午看到程漁跑出側門、到處找人,或許李瑕藏在早上送菜的板車
鐘希磬不以為然,吸溜了一口面條,道:“他何必跑?”
“不知道。”
徐鶴行轉頭一瞥,見有幾個太學生從長街那邊走來,一路吵吵鬧鬧,最后在不遠處的巷口支了個攤子。
其中有個人背著書笈,遮陽布擋住了大部分身形。
“那些人在做什麼?”
鐘希磬轉頭一掃,道:“理他們做什麼。”
“呵,書生”
李瑕稍稍抬起頭,隱隱約約又看到那小樓上的人影。
他現在不僅敢盯著右相府,還把打探消息的來源搬到了身邊。
因為他身邊已跟了幾個太學生。
“伯虎這詩,乍一聽平鋪直述,一回想卻是秀逸清俊,不羈格調躍然而出。”
“前兩句連用四個不字,一氣貫注,痛快干脆。后兩句更是呵呵,淡泊名利,淡泊名利”
黃鏞聽了同窗的點評,不由感到有些惋惜。
他覺得這“唐寅唐伯虎”的詩是真好,可惜的就是若是其人畫作也能襯得上這詩就好了。
“伯虎,你喜歡誰的詩詞?”
李瑕回憶了一下,道:“李白。”
諸生大喜,紛紛討論起來。
“果然,果然,伯虎最喜歡李太白哪一首詩?”
“靜夜思。”
“呃哈哈,靜夜思確實精巧,你這詩風,一看就是研習李太白之詩作。”
“我覺得,伯虎詩中之志,最像是杜工部飲中八仙歌里的李太白,所謂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伯虎,你是如何學詩的?”
李瑕很誠懇道:“我不懂詩詞,只是腦子里有,隨口念出來。”
“這”
幾個太學生一滯,感慨不已。
“只能說是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啊。”
“詩詞一道最講天賦,伯虎有這等天賦”
黃鏞話到一半,又看到了李瑕的畫,忽覺上蒼十分公平。
好不容易,他們從李白談到蘇軾,又從辛棄疾談到劉克莊終于再次開始抨擊時政。
“說到劉公,我深恨史彌遠、史嵩之叔侄,先后為權相,禍國殃民!”
“不錯,一場江湖詩禍迫害了多少忠良義士?劉公不過因落梅詩中東風謬掌花權柄,卻忌孤高不主張一句,被誣告謗訕時政,因此賦閑十年,此為大宋之失。”
“史嵩之尸大臣之位、徼起復之命、壞祖宗之法,呸!”
“左相與史嵩之斗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斗倒了史嵩之,又來了個丁大全,唉。”
“是啊,時事艱難,不僅權臣、奸黨、宦官,還有武將也與左相爭權奪勢,當年趙葵也是”
“趙葵?”李瑕忽然認真起來。
他終于聽到了“趙葵”二字。
因楊果說過,那份讓宋廷去開封拿情報的消息是遞給了趙葵。
見李瑕感興趣,幾個書生討論得更加熱烈。
“當年才滅金國,趙葵便上疏請戰收復金國,結果端平一敗,自此淮間無寧日,可恨!”
“宰相須用讀書人,至理名言。趙葵不事科舉,妄議朝政,禍國殃民。”
“他素來與左相意見不和,為戰功而主戰,不爭權才怪。”
“主戰?要有兵有糧才能戰,端平一戰,敗得一榻糊涂,還不足以說明武夫不能成事嗎?”
“邊境兵禍連綿,田土荒蕪、民不聊生,若非端平之失,何至于此?”
“可惜了左相嘔心瀝血”
黃鏞忽然道:“諸生所言不錯,但我認為,左相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逼殺余玠。”
李瑕一愣,轉過頭,問道:“是左相逼殺了余玠?”
黃鏞嘆息一聲,點點頭,道:“左相與趙相公素來不和,余玠是趙相公的門生,與左相也是恩怨不小何況,余玠也不是全無錯處,他凡有奏疏,詞氣不謹,確是不知事君之禮。”
“詞氣不謹?”李瑕有些疑惑。
僅因“詞氣不謹”,逼殺功臣?
然而,幾個太學生之間又爭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