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進了房,高明月才開口問道:“有不對勁?”
李瑕點點頭,道:“你注意到了嗎?”
“嗯,那個宅院附近,有人在暗中監視。”
李瑕道:“我換身衣服再過去一趟,你在這里等我。”
“好。”高明月問道:“我到樓下茶樓打聽些消息嗎?”
“也好,你要小心。”
兩人默契,從來都是這樣三兩句話就足夠。
說話時,李瑕已褪掉外衣,開始喬裝。
高明月很有默契地背過身去,卻是又偷偷回頭看了一眼。
不一會兒,李瑕換上一身粗布衣服,從門縫處往外看了一眼,推門而出。
他這次不牽馬匹,不帶刀,隨手在地上摸了把泥抹了臉。
先在附近逛了一圈,熟悉了環境,方才又往清河坊走去。
遠遠觀察了一下,見到一個大漢正坐在路邊賣茶葉,時不時往宅院瞥上一眼。
李瑕走上前,問道:“茶葉怎麼賣?”
“一斤三十五錢。”
李瑕道:“不是有四種嗎?”
“一樣價錢。”
“便宜些可好?十五錢若能買一”
賣茶大漢抬起頭,罵道:“不買滾蛋!”
他這一句喝罵頗為大聲,周圍不少行人紛紛轉頭看了過來。
李瑕仿佛被嚇到,低下頭目光一掃,退了幾步,轉身走開,自到巷口處的茶水攤上要了碗茶。
不等到一碗茶水喝完,他已在茶桌上刻下了幾個奇奇怪怪的符號。
遠處,有個高瘦青年與人攀談了幾句,目光皆落在了賣茶大漢身上。
李瑕皺了皺眉,隱約覺得這兩批人似乎互相不認識。
風格都不一樣
下一刻,高瘦青年抬腳要向這邊走來。
李瑕站起身便走,穿過兩條巷子卻又繞了回來,遠遠看著那茶攤。
只見高瘦青年站在茶桌前盯著記號看了一會,招過兩個人,指向了自己離開的方向。
“倒是不傻。”李瑕心中自語了一句,轉身回了西子客棧。
高明月也換了身男裝,戴了帽子,把臉涂得蠟黃,正坐在樓下茶樓里,見李瑕回來,兩人起身回了房。
“我們只拿上必備的物件,其它行李與馬匹不要了,換個地方住。”
“好。”
兩人也不退房,出了西子客棧,在對面集賢客棧又訂了間廂房,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西子客棧。
李瑕一進屋就站在窗邊盯著西子客棧。
“我留了記號,他們也許會來,看有沒有人跟蹤。”
“好。”
高明月洗了臉,拿了個小布包,擱在窗臺上。
打開來,里面卻是幾個雞蛋,她一邊剝著,一邊道:“我方才打聽消息,近日臨安城發生了一件大事。”
“嗯?”
“前幾日,有人在宮門上題了閻馬丁當,國勢將亡八個字,城內一直議論紛紛。”
“什麼意思?”
“指的是朝中沆瀣一氣的奸黨,以四人為首。”
高明月在腦中整理好打探到的消息,緩緩說起來。
“一是閻貴妃,官家對她極寵愛,七年前她修建一座功德寺,不惜動用國庫,又想伐靈隱寺的晉代古松當梁柱。當時靈隱寺方丈元肇賦詩老僧不許移松去,留與西湖作畫屏,將事情傳開,官家才下旨免伐古松。而閻妃這座功德寺,建了三年,富麗堂皇,民間稱為賽靈隱寺,她恃寵弄權,便有不少人投奔到她門下。
二是董宋臣,是官家身邊的宦官,最擅投機鉆營。據傳,去歲夏日,官家與閻貴妃在禁苑賞荷,無涼亭蔽日,董宋臣一日內便修建涼亭,冬日,他又在梅園修建亭閣。
官家責他勞民傷財,他卻說只是把荷亭移到梅園,官家便贊他辦事得體。
三是丁大全,攀附迎合宦官董宋臣、盧允升,漸得官家信任。去歲,他意望執政,陷害當時的右相董槐。宮中罷相的詔旨未達,丁大全私用御史臺牒,夜半調兵百余人,手持利刃包圍董槐府第,恫嚇他出臨安城,朝野震驚,丁大全借此入樞密院執政。
四是馬天驥,靠巴結丁大全等人而升遷,為人不恥,此人回朝不久,民間雖無太多傳聞,卻已將其并列于奸黨。”
高明月說到這里,又低聲道:“我不知這些消息是否有用”
“有用。”李瑕道。
高明月抬起頭看著他,眼睛一亮。
李瑕接過她手里的雞蛋,道:“西庵先生說我們是朝中黨爭的棋子,那到底是誰在爭,總該要了解。”
“據說丁大全意望相位,是否正是他加害右相,故意出賣我們?”
“也有可能。”
此時李瑕站在這小樓上,還只看到臨安城的一隅。朝堂之事對他而言還十分陌生,他關心的是誰派人監視了清河坊的宅院
長街那邊,忽見一個小姑娘走了過來,手里提著個籃子,仿佛是在賣桃子。
“是巧兒。”高明月有些驚喜。
“別急,再看看。”
只見韓巧兒走過西子客棧,并未停下,而是直接走了過去。
再一看,后面還有個漢子,正鬼鬼祟祟跟蹤著她。
高明月也發現了,問道:“巧兒不會有事吧?”
“只有一個人跟蹤,應該是巧兒看了我在茶攤留的記號,讓人稍起了疑心。放心,不會有事。”
“好。”
“走吧,我們跟上去”
李瑕與高明月于是綴在那跟蹤者后面。
走到傍晚,韓巧兒賣完了籃子里的桃子,進到一間破屋,有個老婦顫顫巍巍從屋里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