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疆兄、安道兄!你們怎來開封了?”
“遇到了一些事,你們呢?”
“我們從蘇門山來,將往長安拜會魯齋先生,故而路過開封,今日正好到經略府見史家二郎”
沈開有些不耐煩,覺得這些讀書人實在麻煩。
但這北方壇就那麼大,這些書生之間皆是互相熟識、且皆出自漠南王幕府謀臣門下,遇上了不可避免要聊上幾句。
尤其是聽到“史家二郎”四字,沈開更不敢多嘴。
河南經略使史天澤,出將入相,論實力、資歷、人脈、地位還在張柔之上。
“我們也正要往經略府去”
“兩位兄長晚間若有空,可否來赴宴?二郎今日開宴,請一位俊才。”
“晚間?”
周南與林敘有些猶豫,看了沈開一眼。
姚燧已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事情是這樣,昨日我在梁園詩會結識了一位少年郎,名喚張養浩,此人雄姿俊逸,天才英絕,可謂曠世”
沈開、周南、林敘、殷俊幾人對視了一眼。
這番話,竟是如此耳熟
“他在哪?!”
“什麼?”
“張養浩在哪?!”
“正蒙書院”
“正蒙書院!快去正蒙書院!”
===第73章 胡笳十八拍===
“遠疆兄、安道兄,到底發生了什麼?”
“端甫,此時沒空與你細說記得,小心楊慎不,張養浩,小心那個張養浩,他很危險”
“遠疆兄”
“先去正蒙書院”
“駕!駕”
終于,正蒙書院到了眼前。
“給我包圍起來!拿下張養浩!”
“嘭”一聲大響,兵士破門而入。
“張養浩人呢?!”
“”
幾個書生們喘著氣,都有些疲憊。
姚燧卻還是迫不及待向周南、林敘問道:“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那張養浩必又是宋人細作李瑕,此子殺了簡章,我們要為簡章報仇”
待周南將事情說了,姚燧、閻復皆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為何如此斷定張養浩就是李瑕,此事會不會有誤會?”
周南道:“又遇到一位俊才這話聽起來實在是,太過耳熟了。你說的那人就是李瑕不會錯。”
林敘搖了搖頭,嘆道:“山坡羊如此詞句,我北方士怕是無人能填出來,只有南面能培養出如此少年天才的詞人。”
“好厲害。”姚燧卻是喃喃著,拉了拉閻復的衣襟,問道:“子靖,你聽到了嗎?那首臨江仙你聽到了嗎?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好厲害。未及弱冠,兩首傳世之作,他詞才之高華雄渾,足已睥睨當世”
閻復有些茫然,張了張嘴。
殷俊在這幾個書生面前有些畏畏縮縮,又想結交對方,低聲道:“他還給了我兩句殘句”
“是什麼?”姚燧已將手按在殷俊肩上。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
“子靖,你怎麼看?”
“十二字勾勒一方天地,意象排列有序,簡練到不能再減的地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結構精巧,平仄有致,也不知后面他要如何填若能點晴,又是傳世名篇。”
殷俊道:“我也試填了后幾句。”
“說來聽聽。”
“殘葉遠鄉晚霞。名姬歌罷,無言獨奏胡”
“夠了。”姚燧大為不悅,冷冷瞥了他一眼,“強行押韻,憑白毀了這句子。”
殷俊遂把嘴里的“笳”字收了回去,嚅嚅不敢再言。
姚燧也想試試填后面幾句,但那十二字看似簡單,他卻發現以自己的詞力竟是難以達到那樣意境,始終是差了一點。
“端甫不必勉強了。張養浩、楊慎、馬致遠李瑕,不論他名叫什麼,他填起詞來,沉雄豪邁,深邃哀壯,千古興亡皆在胸臆;他做起事來,沉穩決斷,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閻復低聲說著,又道:“更可怕的是,他隨便拿一首詞出來,輕易可得安穩富貴,卻如此糟踐。由此,觀其人志向世有英雄將出啊。”
周南、林敘聞言心神一震,不愿承認那殺死摯友的兇手是什麼“世有英雄將出”,默默無言。
姚燧道:“不是他詞才我五體投地,但他無官無職”
“就是無官無職還能做出此等大事,才叫可怕”
忽然,聽得那邊沈開大喝了一聲。
“快!快去皮肉店,他就在那里!”
皮肉店。
“問你幾句話。”
李瑕拿了一串銅錢放在桌上。
只看他這一個動作,喚作“麗娘”的老妓看得有些癡了。
“你這樣的小郎君要問話,一般都是把錢隨手拋過來。”
李瑕于是拿起銅錢,遞在麗娘面前,道:“可以說了?”
麗娘伸手接過錢,想摸摸他的手來嚇一嚇他,終是不敢,笑道:“小郎君就不怕奴家有病?何必伸手遞來?”
“記得老歸嗎?他”
“奴家收了你的錢,你想要嗎?”
“不想。”
“為何?”
“對你沒興趣。”
麗娘苦笑,道:“奴家年輕時也是青樓里的美嬌娘,還會些才藝,年老色衰了,才到這皮肉店來,只恨當年花銷太大,未能攢下些錢。”
“你自己不規劃,怪得了誰。”李瑕道:“記得老歸嗎?他四五十歲,臉上有大疤,大概這麼高四月六,大暴雨那天,可有來找你?”
“奴家這里進進出出的,豈能記得許多人?”
麗娘將那串銅銀拆了,拿了幾枚出來,剩下的又遞了過來。
“茶水你雖不喝,錢卻是要收的,問的事實在想不起,拿回去吧。”
李瑕看她是真不記得,也不接錢,轉過身往外走去。
“等等,若是問臉上有大疤之人,小郎君要找的那人可是愛吹笛子?哦是正經的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