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靜不會騎馬,也不愿與李瑕抱在一起共乘,只好把他腳下的繩索解開讓他騎馬。
又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綁得死死的,她自己也累得嬌喘連連。
她牽著馬,順著來時的路走回去,發現地上的血跡果然是沒了。
然后,一路上雖然做了記號,最后卻還是迷路了。
……
“咦,為什麼呀?明明是直直走的。”
當張文靜看到前面一棵樹上有一個自己做的記號,她幾乎要哭出來。
“樹又不是直成一排的,你怎麼可能走的是直線。”李瑕漫不經心道,“而且,來的時候我受傷快要昏迷了,應該也不是直走的,你沒注意嗎?”
張文靜才不會告訴他當時她已經被抱得……被嚇得迷迷糊糊了。
她氣呼呼瞪著李瑕道:“你騙我。”
“嗯?你俘虜了我,我還教你怎麼把我帶回去。你卻怪我?”
“你就是騙我,我真的生氣了。”
“好吧,先找水源,順著河流往下,總會遇到人家。”李瑕道:“怕什麼,只要出了森林,淮北三十余城皆是你張家的地盤不是嗎?”
……
“我再告訴你一次,我家除了需要向蒙古國納質、貢賦、從征,其它事務則是自治轄境。你可明白何意?這兩路三十余府州縣城,是我們漢人在以漢法治理。
若要說漢奸,你那趙宋朝廷才是漢奸。在金朝時,我張家世代不仕女真。反而是趙構向金朝稱臣,‘臣趙構’言猶在耳,你們卻反過來指責我們是漢奸,可笑。”
張文靜牽著馬走著,轉過頭看了李瑕一眼,見他在聽,又繼續說起來。
“你們隆興、開禧年間兩次北伐,只看當時北方漢人民心所向,便知誰才是更不堪的那個。
哼,再說金滅之后,你們端平入洛,守住了三京嗎?無能。
是我們張家給了中原百姓生機。我父兄非是你口中所謂的‘蒙人走狗’,他們謀漢人自救,此,氣節也;能為一方諸侯、庇護生民,此,實力也。”
她說到這里,再次轉頭看向李瑕,道:“聽到了嗎?我家的腰板比你那個只會求和納貢的趙宋挺得直,我家是割據天下的王侯將相……”
“為什麼莫名其妙又和我說這些?”李瑕淡淡道,“翻來覆去的,你就這麼愛炫耀嗎?”
他心說自己八枚世界大賽金牌、三次世錦賽冠軍、兩次全運會冠軍,以及許多小獎,炫耀過嗎?
張文靜像是噎住。
炫耀?我是為了炫耀嗎?還不是因為……
因為什麼她也不懂,愣了好一會兒,才氣惱起來,跺了跺腳,轉過身不理他。
然而,走著走著,她又帶著些不忿的語氣,道:“你這麼能耐,還不是受傷了。”
“是啊,我算錯了,沒算到蒙人的箭術這麼厲害,能在那種情況射中我。我心態也沒擺正,過于冒險了。”
“所以你被我俘虜了,輸給小女子,真丟臉。”
“嗯,我輸給你了。”
“哼,你倒還有點心胸,肯承認失敗。”張文靜道:“那我問你,為何要替趙宋如此賣命啊?”
李瑕道:“我不為誰賣命,只給自己掙命。”
“嗯……那好吧。”
張文靜似乎想再說些什麼,但先前長篇大論到這里,接下來的話卻像是堵住了一般。
她背對著李瑕,嘟了嘟嘴,最后只有一句。
“你想活嗎?”
“想活,我還要活到最好。”
“哼。”
張文靜踢開了地上的一塊小石頭。
她并未意識到這動作不像她努力維持的大家閨秀的樣子,又轉頭兇了李瑕一下,道:“到時候你要是不招供,你就死定了。”
“哦。”李瑕抬起頭,道:“天要暗了,傍晚時鳥兒飛的方向就是有水的地方……”
……
兩人走了許久許久,終于聽到前面有隱隱的水聲傳來。
張文靜很開心,雀躍地轉過頭笑道:“真的誒?真的找到水了!你怎麼知道的?”
“沒什麼了不起的。”李瑕低聲自語道,“有幾個喜歡野攀、探險的朋友罷了。”
人以群分,愛好戶外運動的朋友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張文靜高興得有些忘乎所以,抬起一只纖纖玉手看了看,自顧自地道:“終于可以洗一下了,你的血沾了我一身,又腥又黏,討厭死了。”
李瑕愣了一愣,目光落在她漂亮的臉上,又見這小姑娘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于是他自哂了一下……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果然見前面有一條小小的溪流。
轉過樹木。
正蹲在對岸掬水喝的大漢抬起頭來,與他們對視了一眼。
雙方都愣了一下。
突然,幾聲大吼聲震開,蒙語、漢語都有,飛鳥從樹梢驚起……
“殺了他們!”
“快走!是蒙古人!”
“殺了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第59章 奔命===
天邊只剩最后一點余暉。
李瑕在最快的時間內掃視了一眼周圍的情況。
溪邊樹木稀疏,該是這片樹林的邊緣了。
對岸有四個蒙古人,一個重傷,正躺在一塊大石邊歇息,另一個輕傷者也在那,正光著膀子包扎傷口,露出滿胸的長毛。
這人身材壯碩,但脂肪很厚。李瑕看了的第一反應是“你該刷脂了”,但又馬上意識到在這個時代,憑人家的脂肪儲備量,生存概率比自己高太多。
比起自己身邊這只漂亮的小麻雀,那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
這些念頭一瞬即逝,他已迅速打量了另外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