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雄跑了幾步,轉頭一看,見范淵竟還在跟著,道:“范經歷傷重,先歇著吧。”
“不行,必須把大姐兒找回來。”
范淵其實連擤鼻涕都沒力氣了,不停拿袖子擦著。
風把他的鼻子吹得更紅,把他的頭發吹得更顯稀疏,他臉色蒼白得像隨時要暈過去。
但這次就是累死,他也要在死之前找到張大姐兒,再把那小賊千刀萬剮,再能稍報張家對他的恩義、稍減對那小賊的心頭大恨。
而張延雄本來有些怪罪范淵,認為讓張大姐兒去保州是一招爛棋。
但仔細一想,若不是張大姐兒離開,誰知赤那會不會帶人殺進張府?一旦在張府見了血,事情只怕還要更糟。
至于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當務之急只有一件事,把大帥的掌上明珠找回來再說……
===第52章 塔===
鹿邑縣城在亳州城西面五十余里。
張延雄奔了半日趕到鹿邑,大肆搜檢。
他并不確定那小賊是不是真帶了張大姐兒來了鹿邑,但暫時沒有別的線索,也只能相信范淵的判斷。
然而,搜了半天,又搜了一夜。到了清晨,依然是連半個人影都沒見到。
張延雄情緒都有些崩潰。
張家大姐兒都已經失蹤兩個晚上了!
“會不會那小賊沒帶大姐兒來這里?”
范淵道:“不,最有可能就是鹿邑……他砍了赤那的腦袋,必要拿出來,這里是最近的縣城,我懷疑他就在城內。”
張延雄道:“但若是猜錯了,在此耽誤了時間,如何是好?”
范淵想了想,最后咬牙道:“我確定,就在城內,他和大姐的樣貌氣度都是最出挑的,藏得再深,繼續找必然能找到……”
“將軍。”忽有人上前道。
“找到了?!”
“不是,是有個蒙人百夫長巴音帶人來了,問我們赤那在哪……”
張延雄的臉色登時難看起來。
他當然知道赤那在哪,赤那的尸體就是他親自處理的。
問題是,赤那的腦袋還在宋人細作手上。
這東西要是一出來,入了巴音的眼,又要火上澆油。
“我去應付吧。”范淵站了出來,轉頭又向張延雄低聲道:“信我,楊慎與大姐兒就在鹿邑城內,還有……赤那的腦袋也在。”
張延雄一聽,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加陰沉。
范淵又道:“我拖住蒙人,請將軍把他們找出來,時間不多了,務必盡快。”
“好。”
此時范淵肩上的傷口又在溢血了,隨行的大夫本要給他換藥,他擺了擺手,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外走去……
巴音正帶著二十余個蒙人在城門處與張家侍衛對峙。
“百夫長竟到鹿邑來了?”范淵連忙上前賠笑著用蒙語道:“不知是有……”
巴音本就高大,坐在馬上更是如塔一般,居高臨下地看著范淵,道:“你被赤那射傷了?這事是他不對,我替達魯花赤向你們張家賠罪,赤那人呢?我來帶他回去。”
他說話的聽起來很客氣,但態度冷峻,顯得十分不屑。
范淵道:“昨日我們是遇到了貴人,想是有些誤會,因此他沖亂了我們,但所有人都跑散了,不知道貴人去了何處。”
“他搶走了你家大姐?”
“沒有。”范淵道:“當時,我們護著大姐兒跑遠了,之后貴人去了哪里就不知了。”
巴音道:“那你們在找什麼?”
“近來有一些宋人細作在活動,這股人十分兇惡,殺了許多人,我們在正搜捕他。”
范淵還在盡力遮掩。
他很清楚,若是讓蒙人知道赤那搶走了張大姐兒,再說赤那是死在宋人手里,蒙人也不信了,這叫有理說不清。
只有找到楊慎、毀掉赤那的首及,也許還有辦法把赤那的死與張家脫開干系。
巴音卻不是好糊弄的,又道:“搜捕宋人細作要這麼大張旗鼓嗎?”
“因那伙人實在是太兇悍了,對了,百夫長也要小心。”
“我可以幫你們搜。”
“不用,不用……”
“你有事瞞我,我說過了,我是奉命來帶赤那回去的,這是你們五郎求了我們達魯花赤的結果。”
“是,是,若知道貴人在哪,小人一定會告訴百夫長。”范淵賠笑道。
巴音駐馬想了想,拉過韁繩,掉轉馬頭。
范淵悄悄舒了一口氣,心中暗罵這些蒙人。
忽然,只聽城內一陣騷亂,有人大喊、尖叫起來。
范淵轉過頭去,努力傾聽,隱約聽到有人在說什麼“捉住他……”
下一刻他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轉頭一看,人已被巴音提在馬上,向城內飛奔。
街上有來不及避讓的行人,這隊蒙古人亳不猶豫就揮刀劈砍,把攔路者砍翻在地。
一見血,尖叫聲更大,長街上更是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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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邑縣城內有古跡為“明道宮”,乃是道學祖師老子傳道講學的地方。
明道宮南面有池,叫涵碧池,池邊有一座高塔,是為紀念有名的華山道士,即“睡仙”陳摶而建。
據說陳摶就是鹿邑人,兒時常在渦水邊嬉戲,活到了一百一十八歲。
但今天越來越多人聚到塔下,卻不是來看某個道士羽化登仙。
而是有人在塔上掛了一顆人頭……
“找到大姐兒了!”
“拿下他!”
“快!都給我過去!拿下他……”
駿馬奔至,被人摁在馬背上的范淵聽到了這些呼喊聲。
抬頭看去,遠遠望見那高塔之上有兩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