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靖康以來,這大宋從不缺熱血報國之士,名將、英杰輩出,但局勢還不是這樣一天天崩壞下去了?
當年守廬州的將帥們,杜相公沒了、余都帥沒了、呂太尉轉戰西南漸漸變得貪婪無度……往后,自己還能跟著誰拼死奮戰?
李瑕又道:“我們這些人全都只是洪流中的螞蟻,自相殘殺的話阻止不了大象一腳踩下來。螞蟻該做的是什麼?團結,只有蟻群才可以咬死象。但陸都頭你現在是要把同伴交給土狼,土狼是吃螞蟻的,而不會幫著我們對付大象。”
“原來你是來當聶仲由的說客。”
“他的做法我也不太認同。”李瑕道:“但就這件事上,我認為留著高長壽比交出去有用,你應該幫我們。”
“你為何要這麼替聶仲由賣命?”
“我不是在替他賣命,是在替自己掙命。大象要來了,螞蟻招呼同伴聚起來就是在掙命。”李瑕道:“我惜命,因為知道陸都頭不會殺我,我才敢出來。”
陸鳳臺道:“你不必癡心妄想試圖說服我,沒用的。”
他本來還想說“別跟著聶仲由去北邊了,留下來跟著我混”之類的,但想到自己還是自身難保,又把這些招攬的話咽了下去。
他揉了揉額頭,平靜下來想了想,向樊三吩咐道:“這小子是故意來分我們的心,別聽他胡說……你去把珠翠樓里聶平嫖過的娘們都審一遍,看有沒有線索。”
“是。”
陸鳳臺這才又看向李瑕,淡淡道:“我會找到高長壽,這之前,你就在這牢里呆著吧。”
李瑕微微苦笑,心想重生這麼久了,但處境看起來居然毫無變化,還是在坐牢……
(
===第20章 小畜生===
兩日后。
張榮枝眼中泛起冷意,帶著森然的口吻,問道:“還沒捉到?”
何定有些尷尬,訕然道:“請張君再寬限兩日,只要再有兩日,我們必把高長壽交到張君手中……”
“啪”的一聲,張榮枝一巴掌摔在何定臉上,叱罵道:“兩日之后又兩日!你們在是戲耍我不成?!”
何定堂堂一個宋軍統領,被這樣如同奴隸驅口一般任意打罵,臉上也是掛不住,但終究還是把這口氣咽了下去,再次賠笑道:“萬不敢戲耍張君,我們真的一直在盡力搜查,真的在盡力。”
“呵。”張榮枝道:“袁玠人呢?讓他來和我說。”
“節使還未回來。”
“不是說兩天就回來嗎?你們這些宋人到底是怎麼辦事的?!言而無信!”
何定不由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是這樣,我本以為兩天就能把逃兇捉到,沒想到這……這這……”
“所以你就是應付我是嗎?”
張榮枝眼神愈發狠厲,盯著何定的目光仿佛刀子。
“不敢應付,不敢應付,我們一直在追查,現在已經捉拿了幫助高長壽脫困的主犯,正在嚴刑拷打,很快就會有結果……這個,要不再找些美人來陪張君……”
“夠了!”張榮枝喝罵了一聲,負手踱了幾步,又道:“我親自去審,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宋人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
“是,是……”
~~
張榮枝走入牢房。
才看了李瑕一眼,他瞬間勃然大怒,馬上轉頭瞪著何定。
“這就是你說的嚴刑拷打?這就是你說的嚴刑拷打?!”
何定嚇了一跳,身子顫抖了一下,額頭上冷汗直冒,迅速轉向陸鳳臺罵道:“怎麼回事?!為何這犯人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這事,何定覺得非常無辜。
今日到了期限,他問陸鳳臺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陸鳳臺怎麼答,他就一樣的匯報給張榮枝。
因為他信任陸鳳臺,這個他麾下辦事最牢靠的都頭很少有出差錯的時候。之所以還沒捉到高長壽想必是因為這事確實難辦,畢竟就連節使都避開了。
何定覺得自己有擔當的,一邊替上面人應付著這難纏的張榮枝,一邊又替下面做事的人兜著。
但沒想到陸鳳臺這次辦事這麼粗心,說拿了人犯在審,竟是這麼審的?!
“統領,此事是這樣……”
陸鳳臺面向何定,一拱手開始解釋。忽然,“嗖”的一聲響,張榮枝已拿下墻上的一根鞭子抽在他身上。
“還敢狡辯?!”
張榮枝惱火于陸鳳臺不看自己、只向何定稟報,他知道他是故意的。
“你們這些宋人就是賤,表面上看起來老實,一直在敷衍我!到現在還想找借口!”
這鞭子是特制的,專用來施刑,一鞭下去,把陸鳳臺背后的衣衫打裂,打出皮開肉綻的血痕。
何定低著頭不敢說話,額頭上汗水密布。他認為這件事真是陸鳳臺辦錯了,現在都不知道要如何讓張榮枝息怒。
張榮枝又揮一鞭。
“要不是我親自來看,都不知道你就是這麼辦事的。用刑都不會,要我親自教你是吧?是吧?!”
陸鳳臺沒有哼聲,依舊保持著那個拱手的動作。
他很強壯,遠壯過張榮枝,但此時站在張榮枝面前,依舊顯得很謙卑。
但看到陸鳳臺這逆來順受的樣子,張榮枝反而越來越怒。
他很早就討厭陸鳳臺了,他看得出來陸鳳臺只是表面謙卑,其實心里憋著怨恨。
這種內心怨恨還要裝著馴服的態度,一直在刺激著張榮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