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李瑕避開旁人,進到了雅間。
陸鳳臺指了指滿桌豐盛的菜肴,道:“知你喜歡吃肉和菜,特地點了肥樓最有名的炙羊肉。”
李瑕也不客氣,大大方方落了座,拿起筷子便吃。
陸鳳臺道:“聶仲由并不信任你,看起來,他好像是把聯絡高長壽之事交給了你,還布置了聶平掩護你,但實則,此事他是打算自己辦。”
“他自己辦?聯絡的信物都在我這里,他怎麼自己辦?”
“但高長壽并沒有因為那令牌來聯絡你啊。”陸鳳臺道:“說明高長壽是聰明人,看到你拿出令牌,一定會去查你的背景,到時聶仲由就可以獨自聯絡他。”
“你怎麼知道?”
“聶仲由今天見了城內的一個郎中,名叫封妙手,此人以前是我們的軍大夫。明白了嗎?他只是用你來混淆視線,他唯一信任的只有他自己。”
李瑕道:“可惜,還是你計高一籌。他再想找封妙手,你就猜透了他。”
“不是我高明,只因我是地頭蛇罷了。”陸鳳臺感慨道。
他有些遺憾,遺憾聶仲由身邊始終避不開議和派的眼線,但這次立場不同,他也沒辦法。
陸鳳臺又道:“我與聶仲由不同的是,我更能信任別人。”
李瑕已夾了最后一塊炙羊肉,細嚼慢咽地吃完,漱了口,抹了抹嘴,這才道:“陸都頭待人確實比聶仲由更好。”
“吃完了?”
“吃完了,謝謝。”
“我帶你去見楊雄。”陸鳳臺道:“我們按你的計劃來做,放長線,釣大魚。”
“你信我?”
陸鳳臺點點頭,很誠懇地說道:“我說過,我很欣賞你,也信任你……”
===第15章 相救===
牢房中,楊雄被綁在架子上,渾身上下已是遍體鱗傷。
有腳步聲漸漸近了。
陸鳳臺那帶著威嚴的聲音響起。
“他今天怎麼樣?招了嗎?”
“稟都頭,他還是不開口。”
陸鳳臺又道:“這是李瑕,往后他可隨時過來提審犯人,你們配合他。”
“是……”
楊雄無力地抬起頭,耷拉著眼看去,只見陸鳳臺身邊站著個俊逸不凡的年輕人。
這人腰間佩著一柄長劍,正很感興趣地盯著他。
對視了一眼,楊雄又低下頭,懶得理會。
李瑕拿起長劍,點了點楊雄身上的傷口,隨口與陸鳳臺說著話。
“看來用了不少刑了,他不肯招供是嗎?”
痛感傳來,楊雄卻是哼都不哼一聲。
“是,你有什麼辦法審他?”陸鳳臺道。
“我聽說把人關進小黑屋里,不讓見光,不讓見人,很快就能讓人意志崩潰。”
“我不太信。”
“不妨試試?”
楊雄聽著這對話,注意到這個名叫李瑕的年輕人并不是淮右口音,倒像是江南那邊的人。
他對李瑕頗有些不屑,認為也許是個衙內仗著父輩的權柄領了差遣,跑來瞎鬧一氣……但也好,關什麼小黑屋總好過在這里受刑。
“那試試吧。”陸鳳臺道:“你們兩個,按李瑕吩咐的布置。”
……
等楊雄被帶了下去,陸鳳臺與李瑕相視一笑。
“你打算何時動手?”
“就這兩天。”
“這麼快,不會引起他懷疑吧?”
“不會。”李瑕道,目光四處打量著,熟悉著這里的環境。
陸鳳臺也不多問,道:“好,那你看著安排即可。對了,你可有取字?”
“沒有吧。”
“忙完此事,我帶你去見節使,為你賜字。”
“謝都頭。”
李瑕的口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還下意識在一把椅子上輕輕敲了一下,似乎更關心那椅子的材質。
他這個小動作落在陸鳳臺眼中,陸鳳臺便微微覺得有些好笑,看得出來,李瑕這人不喜那些虛的,在意的是能落在實地的好處……
~~
楊雄在黑屋子里也不知呆了多久,漸感崩潰。
他本來以為這不是刑罰而是休養,然而,在這里,目之所及始終是一片黑暗,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像是與世隔絕。
他被捆著手腳,想睡卻又睡不著,找不到任何事可以做,感到悶得厲害,難以形容的孤獨與恐懼感逼進他的心里。
無盡的漫長與等待中,正當楊雄感到自己要瘋掉的時候,門開了。
來的沒有別人,只有李瑕。
楊雄瞇著眼,看著李瑕拿著火把走進來,莫名地竟不愿把目光從這個年輕人身上移開。
他恍惚中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李瑕問道:“你肯招了嗎?你的同伴在哪里?”
楊雄搖了搖頭,哪怕害怕被這樣繼續關著,他還是不肯開口。
他還怕自己一開口會哭出來,求這個年輕人帶自己回刑房。
李瑕蹲了下來,想了想,道:“好吧,你是條硬漢。”
他從袖子里掏出什麼東西,給楊雄看了一眼。
楊雄一愣,眼眶忽然一酸,淚水奪眶而出。
“你是……”
“噤聲。”李瑕低聲道:“你知道我是誰了,呂太尉讓我來的,我問你,你有哪些北面的情報能告訴我?”
楊雄終于開口說話,他嗓子啞得厲害,漢語說得很好,因大理國用的也是漢語。
“你……真是呂太尉的人?”
“是,我時間不多,你快把情報給我。”
楊雄搖了搖頭,道:“不。”
“為什麼?”
“你們這些宋人要賣了我們……要是情報給你了,你就不管我們了。”
李瑕道:“我不會不管你,你先把情報給我,我會設法救你出去。”
“不……你騙我……你先救我出去,我要問過少主才知道能不能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