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宗嘉定十一年,寧宗皇帝開始了一系列的改革。
然而,這似乎讓局勢更差了。
嘉定十七年,寧宗皇帝一命嗚呼,新政完全被廢除,只留下一個錯亂的時代,和一堆被他改掉的地名、官名……
韓承緒前半生都活在金國,對宋朝這邊的舊事也不太了解。李瑕從他身上能得到的情況差不多也只有這些。
關注點重新回到這次的任務上,李瑕又引導韓承緒討論開封的情況。
如今大蒙古汗國的可汗是蒙哥。
蒙哥也是成吉思汗的孫子,是忽必烈的同母大哥。
八年前,蒙哥登基之后,任命忽必烈為“總領漠南漢地軍國庶事”,經略府就設在開封;后來又給了忽必烈京兆府,即長安的封地。
李瑕終于搞明白了,這次要去的地方是未來那位元朝開國皇帝元世祖忽必烈的經略之地。
……
“小老兒也不知道這次去開封要做什麼,但不外乎就幾種可能,求和、暗諜、刺殺、救人。”
韓承緒說著,又緩緩道:“但出使求和的可能性是最小的,只看我們這些人就知道,你是死囚、我是俘虜,都是上不得臺面的人。就算死在了北面,明面上也不是大宋的人。
聽說如今形勢緊張,北邊有想要毀掉和約南下的架勢。我們這次過去,我怎麼想,都是……唉。”
李瑕問道:“先生不太想去?”
“由不得自己啊。”韓承緒長嘆一聲,拍了拍膝蓋站起身來,道:“時候不早了,今夜便聊到這里吧。后日出發以后,還請李小兄弟多關照我們爺孫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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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承緒走后,李瑕思忖了很久,更清晰地了解了白茂說的“跟那位出去辦事,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是什麼意思。
不過,他早就明白自己是在用“必死”換一個“九死一生”。
次日聶仲由過來,給李瑕帶了一柄長劍,同時還帶來了一個人……白茂。
“準備一下,明日天不亮就出發。”聶仲由隨手把長劍丟給李瑕。
接著,他對白茂說了一句“你若敢逃,你娘的命就沒了”轉身走了出去。
李瑕拿著那柄古劍把玩著,對聶仲由這種做派暗自搖頭。
一天到晚的,不是“你弟弟在我手里”就是“你爹在我手里”或“你娘在我手里”,沒水平。
白茂顯得很郁悶,往李瑕屋里一坐,開始唉聲嘆氣。
“怎麼?你不是不來嗎?”
白茂一聽李瑕開口,才想起來這小子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兇徒,何況現在手里還拿著一柄劍。
他連忙往后撤了幾步,直到看清李瑕腳上栓著鐵鏈才放松下來。
“就那位。”白茂撇了撇嘴,示意聶仲由離開的方向,道:“長得跟個螳螂似的……他說一看我就覺得我長得機靈,正好他缺個手藝人,考慮之后,決定帶我去辦個差事。”
李瑕道:“他長得確實像螳螂。”
“是吧,這狗官差。”
“他怎麼沒把你銬起來?”
“我娘都被他找到了,我又不跑。再說了,我是誰?白毛鼠白茂,他能銬得住我嗎?”
“那你幫我把鐐銬解開?”
白茂眼珠子一轉,懊惱自己多嘴,賠笑道:“別吧?我要是惹惱了那只螳螂,他殺了我娘咋辦?”
李瑕點點頭,道:“那算了。”
他心想聶仲由安排白茂住這個屋就是存著試探白茂聽不聽話的意思。
于是他也隨便試探一下白茂與自己的交情罷了……
這夜,白茂竟是睡在屋頂的橫梁上。
天光未亮之際,有人在院子里敲了一聲鑼。
那名叫林子的年輕人喊道:“雞鳴狗盜們,都起了!爺爺帶你們到北面故土逛一逛……”
===第5章 采石磯===
“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
長江邊上,韓承緒用蒼老的聲音吟誦著這首詩,又指著遠處介紹了一句。
“那邊就是李太白詩中所云的天門山了。”
名叫韓巧兒的小丫頭把手放在眼眶上,往上游張望了一會,奇道:“祖父,我怎麼沒看到呀?”
她今年十二歲,樣貌還沒長開,瘦瘦小小的,臉也黑,穿著一身破舊衣服,看起來并不漂亮,只有一雙眼睛頗為靈動。
韓承緒道:“因為天門山在當涂縣的西邊,那里江水太急,我們要到東邊的采石磯去渡河……剛才這首詩你記下來了嗎?”
韓巧兒脆生生地應道:“記下來了,天門中斷楚江開……”
等孫女背了詩,韓承緒又說道:“說到采石磯,李太白就是在此地仙逝的。”
“祖父上次不是還說李太白是飲酒過度,醉死在宣城嗎?”
“那是一種說法,這是另一種說法。”韓承緒道:“說是李太白在江上飲酒,醉后,跳入水中捉月,不幸溺亡,所謂‘醉酒捉月,騎鯨升天’。”
“祖父,我更喜歡這個說法,這樣死掉更像我想象中的李太白。”
“還有幾首關于采石磯的詩……”
劉金鎖回過頭,打斷道:“我說老書呆,你都這麼大年紀了,一路上說個沒完沒了,不累嗎?”
“小老兒自是也會口干舌燥,但想著能多教給娃兒一點就多教一點。”
“哈,小女娃兒懂這些有啥用?”
韓承緒苦笑道:“這世道亂嘍,先賢所學還得有人一代代傳下去嘛。”
“那是你的金國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