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座山寨,李靈素收好地書碎片,木然呆坐片刻,輕嘆一聲,離開屋子。
走出籬笆院,朝著演武場的方向行去。
所謂演武場,其實是手底下小兵們開辟、夯實出的一塊空地,用來練武,排兵布陣,以及大伙聚餐和婦女們嘮嗑。
“首領好!”
沿途遇到的下屬恭敬問好。
李靈素面無表情走著,很快來到演武場,看見楊千幻戴著遮住面容的帷幔,大聲訓斥著場內的烏合之眾。
“現在練功不努力,將來上了戰場,全寨子都來你家等著開席。”
聽著楊千幻的訓斥,李靈素目光掃過一眾流民組成的隊伍,離譜的發現里面居然還有六七歲的稚童。
“打仗要從小培養,等將來年紀大了,悔之晚矣,全寨子都等著去你家開飯。”
楊千幻的訓斥著傳來。
就算是兄弟我,偶爾也會覺得楊兄你腦子有問題..........李靈素深吸一口氣,高聲道:
“楊兄!”
楊千幻早就看到李靈素了,畢竟他是背對眾人,恰好面向李靈素走來的方向。
“李兄!”
楊千幻停下訓斥,大步走過來,到了李靈素面前,一個轉身,背對著他,道:
“何事?”
李靈素卻沒有回答,而是權衡、沉吟良久,心一橫,說道:
“青州那邊傳來消息,青州失守了。”
楊千幻聞言,吃了一驚,但沒有氣急敗壞,振奮道:
“只有局勢危急,才能凸顯出楊某的重要性啊,待我練兵結束,力挽狂瀾,看云州那群亂臣賊子,納頭來拜,祈求活命。”
李靈素沉聲道:
“監正,被封印了..........”
楊千幻“呵”了一聲:
“那真是天大的好事,監正老.......師誤我多年,沒了他的壓制,我楊某才能出人頭地啊。”
李靈素微微搖頭:
“楊兄,我不是再跟你說笑。”
當即把許七安那里得知的情報,轉述給了楊千幻。
聽完,楊千幻默默站在那里,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好長好長時間后,李靈素聽到低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我知道了........”
這時李靈素從未聽過的聲音,褪去了所有的浮夸和玩世不恭,陌生的不像出自楊千幻之口,又或者,這才是他正常的聲音。
“不要告訴采薇。”
楊千幻再次說道。
............
青州。
姬玄左手按住刀柄,右手拎著酒壺,推開葛文宣住所的門。
葛文宣穿著術士標配的白衣,坐在案邊研讀兵書。
“姬玄少主日理萬機,不忙著招兵買馬,籌備糧草,到我這里來做什麼?”
葛文宣笑瞇瞇道。
“和談使者是我二弟,我聽說是你舉薦的,過來找葛將軍要個說法。”
姬玄把酒和刀拍在桌上,瞇著眼,皮笑肉不笑:
“聽完你的話,我再決定是喝酒還是拔刀。”
作為云州軍里,青壯派中的兩位實權人物,葛文宣和姬玄的關系向來微妙。
既是好友,又是競爭關系。
既能坐下來喝酒談笑,又會因為爭奪資源拍桌子瞪眼。
戚廣伯治軍嚴厲,賞罰分明,不會因為姬玄的身份而有任何偏私。
“姬遠公子才華橫溢,能言善辯,口才向來犀利,又是城主的子嗣。由他來當使者,與大奉和談,再適合不過。”
葛文宣道。
姬遠是姬玄的弟弟,一母同胞,都輸庶出。
在一眾兄弟中,排名第九。
與陽剛溫和的姬玄不同,這位九公子不愛修行,嗜好讀書,是潛龍城主子嗣里,學問最好的。
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學以致用,文思敏銳,并不是讀死書的呆子。
“帶兵打仗,姬遠公子不行,但朝堂論辯,舌戰群儒,他可比你這個大哥要強太多了。”葛文宣笑道:
“連我都辯不過他,說不過他,讀書還沒他多,你說氣人不氣人。”
姬玄毫不理會他的說笑,臉色嚴肅,沉聲道:
“你沒和許七安打過招呼,你不知道,姓許的就是個瘋子。”
葛文宣依舊平靜,道:
“如果我告訴你,使團里,有元霜小姐和元槐少爺呢?”
姬玄愣住了。
葛文宣繼續道:
“是國師的主意,許七安是什麼人,他比我們更清楚。和談能解決朝堂諸公和小皇帝,而元霜小姐和元槐少爺,則能讓許七安投鼠忌器。”
姬玄皺了皺眉。
房內一時沉默。
姬玄想起當日在雍州城,許七安挑斷許元槐手腳筋,但確實留他一命的事。
此人不會因為骨肉之情束手束腳,但確實不是冷血無情之輩,手足兄弟對他不是完全沒有影響。
葛文宣則想起了前些日子,許平峰說的話:
他不是嘲諷我冷血無情嗎,那我就把他的弟弟和妹妹送到他面前去。
葛文宣喃喃道:
“老師是天下一等一的寡情之人啊。”
............
早朝,金鑾殿。
永興帝漸漸開始害怕上朝,害怕桌上擺的折子,因為上面的東西讓他坐立不安,焦慮不已。
流民成災的,國庫空虛的,青州失守的,京城百官人心惶惶,還有最近流言四起,各州布政使司傳回來折子,說是民間到處流傳著“監正已死,大奉將亡”的
鬧的民間也人心惶惶,以為大奉真的要亡了。
對于這類散布謠言,唯恐天下不亂的行為,歷朝歷代的做法是嚴懲,最常用的是流放,以及菜市口斬首,震懾百姓。
但在動亂時期,謠言漫天飛,根本堵不住悠悠眾口,恐怕底層得官員也是這樣的心思。